刘徜茫然不解。
晓誉姐姐吐字清晰,奈何她不理解她此话何意。
陛下。
驾崩。
分明熟悉的词语,汇聚一处却出奇地陌生。
皇兄不过年长刘徜三岁,眼下不过弱冠的年纪。
皇兄的身子骨一向健朗,就连风寒亦是少感。
怎么会……
怎么会?
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她不知所措。
周生辰忙不迭地为她拭泪,她亦是顾不上躲避。
比之悲怮,她更觉恍惚。
好像一切不过一场噩梦,一场经年的噩梦。
皇兄驾崩是噩梦。
皇叔翻脸是噩梦。
远嫁西州是噩梦。
可是,周生辰搁置刘徜肩头的手掌逐渐收拢。
他紧揽她的纤肩,意欲将她揉入骨血似的。
刘徜失笑。
不是噩梦啊。
一切皆非噩梦,一切都是真实的。
皇兄驾崩是真,皇叔翻脸是真,远嫁西州是真。
醍醐灌顶一般,刘徜脑中灵光乍现。
刘子行。
少年时候念念不忘、心动神驰的子行哥哥,披着羊皮的狼,伪装成谦谦君子的戚戚小人,不正是罪魁祸首、始作俑者么?
皇帝驾崩,自该太子登基。
皇兄一死,天下岂不成了刘子行的天下?
难怪。
难怪皇兄壮志凌云却沉迷道法。
原来刘子行一早就把持了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亏得她竟以为他如同表面一般温润、无害。
亏得她竟以为他至善至美。
亏得她竟以为他真心实意地对待她,哪怕他将她看作姊妹。
是啊。
刘徜哭笑不得。
她真是天底下最愚蠢的糊涂虫。
刘子行分明丝毫不在意她,否则他怎会强迫她远嫁西州?
起初皇叔以礼相待,她尚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子行哥哥需要她监视皇叔,仅此而已。
然则,周生辰其人乃是不折不扣的禽兽,刘子行复又害死了她的皇兄……
还有母后,他一定也控制了母后……
点点滴滴,她怎就发现不了他狼子野心?
刘徜恨毒了周生辰。
她恨他蔑伦悖德,恨他人面兽心。
可是,她更加痛恨刘子行。
今日她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因为刘子行。
被褥当中,她握拳透爪。
按理,皇兄驾崩,她合该回京吊唁。
然则,周生辰曾经立誓,道是今生今世不踏入京城半步。
刘徜担忧,她怕是不能回京送皇兄最后一程。
随即,她复又想起,周生辰不是亦起誓不娶妻不生子么?
然而,如今他岂非与她苟且?
如果她开口,他会不会允许她上京吊唁?
暗忖之际,倒是周生辰率先一步开口:
周生辰徜儿……
周生辰我们上京一趟,送陛下最后一程,好不好?
刘徜转了转眼珠,好像重又活过来一般。
理智重回,恼恨消退三分,她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尚且依偎周生辰怀中。
她扬手,竭力推开他。
周生辰却束缚得更加牢固,他臂膀结实如同铁钳:
周生辰徜儿,我们回京一趟。
周生辰你老实些,莫叫他人议论我们夫妻不和,好不好?
他轻抚她的鬓发。
刘徜不挣扎了,她无声无息地窃笑,笑意不达眼底。
夫妻?
不和?
周生辰这个罔顾人伦的下作东西,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