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注定与黑暗为伍,何不一同坠入深渊?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年少无知的刘徜自以为灿如繁星,她天真无邪地以为将一生一世迸射耀眼的光芒,好像夺目的金乌一般挥发温暖的阳光。
然则,她大错特错。
再明亮的星斗终有陨落的一日。
她心如死灰,唯独眸底荡漾的仇恨依旧熊熊燃烧。
周生辰。
刘子行。
摧毁她大好人生的罪魁祸首,定要血债血偿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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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生辰迅雷不及掩耳荡平了各地隐患。
他对外宣称前太子刘子行失职致使皇宫失火。
延福殿吊唁的天潢贵胄受惊,刘子行本人则是重伤不治。
论理,先帝幼子乃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
奈何,先帝幼时戚太后垂帘听政,牝鸡司晨、祸乱朝纲伤了国本,满朝文武不敢重蹈覆辙,为此纷纷上书,奏请周生辰登基。
兄死弟及。
皇兄膝下再无子嗣。
周生辰继位本是理所应当。
然则,他自知并非真正的刘氏子孙,唯恐愧对于皇兄,因而犹豫再三。
从前,周生辰为取信于皇兄,从而改姓周生。
眼下,他想要顺理成章地继位,须得恢复皇姓。
可是,一旦他改姓,便再不能自欺欺人地与徜儿互称夫妻。
同姓不婚。
介时,他们只能是叔侄。
且他们曾经成婚一事必定为天下人耻笑。
奈何,周生辰不愿舍弃他的徜儿——
哪怕她心有所属。
可是她终究是他的发妻。
起码,眼下,她是他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王妃。
而且……
他们的孩儿即将继承徜儿的血脉,他们的孩儿依旧是刘氏的子孙。
来日他们的孩儿继位,这天下依旧是刘氏的天下。
然而,世上没有万全之策。
周生辰一时不知应当如何。
眼不见,心为净。
他不知所措,又恐得见徜儿愈发心烦,因此数日不曾前往昆玉殿。
昆玉殿乃是徜儿的住所。
她未出阁之前就住在昆玉殿。
周生辰想着昆玉殿实在不错,距离戚太后的慈宁宫又不远,于是便安置她依旧住在那里。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他许多天不见徜儿,只觉甚是想念。
哪怕她越发推拒,哪怕她越发抵触。
入夜,他还是来了。
连日以来,她睡得极早。
许多时候,他与朝臣议事毕,假借散心、消食的借口前来昆玉殿之时,相隔厚重的朱漆大门,便可见里头灯火俱灭。
周生辰轻手轻脚地踏入内殿。
少女已经睡熟。
他小心翼翼地落座床榻之侧,垂首凝睇徜儿睡颜。
她睡相不稳,呼吸有些急促,大概是梦魇了。
周生辰蹙眉。
他晓得自己大错特错,他晓得他们的婚姻到底带给她什么。
可是,他舍不得放手。
也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周生辰这才敢静下心来看着他心爱之人。
其实,每每发疯过后,回想起他的所作所为,他总是追悔莫及。
然则,当他们四目相对,当他直视她的双眼,当他清楚地看见她眼中不可忽视的憎恶,他便按耐不住心头怒火。
谁人得以容忍自己的妻子心属他人?
周生辰轻抚少女青丝,轻怜重惜。
谁知,她睡得极浅,饶是他轻手轻脚,她亦是幽幽醒转。
刘徜皇叔?
朦胧之间,她呢喃低语。
周生辰一愣。
自打……
她再不曾这样称呼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