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并非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然而他亦非寻花问柳的好色之徒。
起初，天启不过日行一善。
然则，眼下，凝睇少女花颜，天启略感迷惘。
他决意留下少女在此养伤，于是将她安置在偏殿当中。
一来，她着实伤重，动弹不得。
只消看着她酷似上古的美貌，他便不忍心她颠沛流离。
二来，她千真万确正是应劫替死的不二之选。
区区一人与六界众生，饶是三岁孩童也知晓应当如何抉择。
天启不知所措。
他垂眸，打量少女眉眼。
分明肉体凡胎，蝼蚁一般微不足道，偏偏生得活像至高无上的主神。
天启不敢直视少女玉颜，唯恐流连忘返，忘记她并非求之不得的意中人。
他低叹，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天启时不时前来探望。
诧异于肉体凡胎怎会如何重伤的同时，天启惊觉她的生命力顽强得可怖。
好像扎根山涧的野百合。
渺小，却生机勃勃。
他不过灌输了些微灵力与她以保护她的心脉，她却借此将周身筋络修补了七七八八。
终于，小半月过去，少女悠悠醒转。
彼时，天启正在廊下扎纸鸢。
据说日前白玦赠予上古一只破纸鸢，她便欢天喜地。
天启虽不知所以，却不甘人后，是以亲自上阵。
然则，扎纸鸢并非易事。
天启素日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已然被竹篾上木刺扎得红肿不堪。
他原本心烦意乱。
直至睡眼惺忪的少女倚栏而立。
天启微讶。
比之昏迷之际，清醒的少女与上古更加相像。
她一双美目犹如笼罩轻烟，水汪汪、雾蒙蒙的，且难掩清冷，黑黝黝的，愈发映衬雪肤冰白如玉。
看见天启回眸，她一怔。
继而，少女眸底水雾烟消云散。
她好像刹那清醒过来似的，眼眸好像满天繁星，亮晶晶的，复又显得寂寥，似乎许久不曾面见共处西天的明月。
天启率先回神，他展颜，语气和缓，道尽始末缘由。
少女依旧出神，她眉尖微蹙，不知是否听见天启言语。
天启无奈，他摇一摇头，正欲垂首继续对付手中纸鸢，忽闻少女开口：
楚扬聆多谢仙友大恩。
楚扬聆敢问仙友姓名？
天启真神天启。
天启扬眸，恰巧对上少女视线。
他微觉异样，直感她眸光炯炯，仿佛利剑出鞘，触及肌肤针扎一般刺痛。
半晌，少女垂眸，她颔首一礼：
楚扬聆多谢真神相救，扬聆感激不尽。
闻言，天启蓦地嘴快：
天启本座看着你伤势尚未痊愈，不若在此逗留些时日，待大好再行路不迟……
他估摸着少女兴许乃是方才飞升上天的小仙，尚未脱肉身、拜东君、领仙职，便以为她欲往远天之外觐见天地共主。
天启不知自己何出此言。
年少无知的时候他处处留情，近来收心便不曾招惹过闲花野草，今日这是怎么了？
或许，他只是想要多看看少女与上古相仿的眉眼。
或许，他仍未打消替死的念头。
又或许，少女淡漠得虚无一物的眸光着实令人心生向往。
天启意待探寻。
少女复又一愣，此番她倒是随即便回神，朗声谢过：
楚扬聆如此，扬聆便多叨扰真神些时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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