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渊。
与阿聆共同归隐妖界之后,天启化名为净渊。
洁净的净,惟愿幡然悔悟的真神能够洗礼下界积攒已久的阴邪之气。
楚扬聆阿湛?
妖界不比神域仙光大盛,七彩斑斓,纵使风和日丽,亦是阴云密布。
阿聆的视力愈发不好了,天启忧心她看不清路不慎摔跤,是以着急忙慌地站起身来,拂去衣衫上灰尘,转身进了一旁的小屋。
他忙不迭地落座床榻边上,尚未坐稳,少女已然投入他的臂弯。
阿聆依偎在他胸口,心急如焚,略带哭腔:
楚扬聆阿湛,你去哪里了?
他揉一揉她的鬓发,柔声哄劝:
天启我不过除去拾些柴禾回来烧火,见你睡得香,就没吵醒你。
天启我不是每日晨起都要出去拾柴么?阿聆怎么总是忘记?
这不是头一回了。
阿聆的记性越来越差。
从前不过忘却一些无光紧要的往事,如今就连当下发生的事亦是过眼便忘。
她醒来不见他的身影便会心慌,为此,天启特地早起了半个钟头。
孰料,她睡眠极浅,只消他离开便会惊醒一般。
天启紧揽阿聆纤肩,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后背:
天启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阿聆久久不语。
须臾,她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
楚扬聆阿湛,你再不会离开我了,是不是?
天启勾唇浅笑,笑得自嘲。
他知晓她早已看不清他的相貌,却依旧目光炯炯的注视他的眼眸,情真意切。
她含情脉脉地凝睇他,却并非真正看他。
苦不堪言。
天启嗯。
天启阿聆,我绝不会离开你的。
然则,他还是启唇,这样说道。
闻言,少女眉开眼笑。
但见阿聆欢颜,天启亦是喜笑颜开。
然而,笑着笑着泪珠便不自觉滚落下来,打湿他素白的衣襟。
阿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经年苦修早已透支了她的元气,加之邪术损耗,他生怕她撑不过眼下的漫漫冬日了。
楚扬聆阿湛?
少女蓦地开口。
天启忧心她察觉他无声的哭泣,连忙强颜欢笑:
天启怎么了?
阿聆伸手。
微凉指尖触碰他的眉心,天启略痒,却不曾躲避。
楚扬聆你今日怎么没带抹额?
天启没有佩戴抹额的习惯。
他亦是不喜白衣,一身缟素活似披麻戴孝。
奈何,阿聆那位亡夫,日常便是这般打扮。
高贵的真神卑微地模仿一个凡人。
奈何,唯有如此,天启才能得见阿聆笑靥。
他不愿看着她愁眉不展,他不愿看着她形同槁木。
为此,他不惜放下那点可怜的尊严。
阿聆这一辈子,已经过得够苦了。
最后这一段岁月,哪怕付出一切,天启也要她乐呵呵地走过。
天启忘记了。
他一拍脑袋,急忙自袖中寻出抹额系在额上。
所幸,如今少女反应迟缓,一时不曾生疑。
天启阿聆,我……
天启有份大礼送给你,你想不想要?
楚扬聆什么大礼?
少女翘首以待。
天启牵着她的手步出小屋,遥指廊下一弯潺潺的溪水,故作神秘:
天启你看,就在那里。
他知晓阿聆瞧不清楚。
不远处的溪边,漂浮着他的一缕魂魄。
今个儿,他假借拾柴的由头偷溜出来,强忍剧痛生剖了自己的魂魄——
因为他查阅了古籍,得知想要复活一人,只需寻一个修为相似的魂魄献祭即可。
阿聆的师尊,上仙修为。
他的一缕魂魄应该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