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烧,喜乐未歇。沈渡与庄清也刚在满堂宾客的祝福声中行完三拜之礼,红绸尚未离手,沉重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便如同闷雷般由远及近,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大理寺的玄甲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无声而迅猛地涌入喜堂,刀剑出鞘的森然寒光瞬间驱散了满室的喜庆。为首官员面容冷峻,高举令牌,声如寒冰:“奉旨!阉党裴大副余孽,其义子就藏匿于今日宾客之中!所有人不得擅动!所有嫁妆、彩礼、宾客贺礼,即刻查验!”
满堂哗然!惊惧、疑惑、愤怒的目光交织。喜庆的华堂瞬间沦为肃杀的刑场。
沈渡下意识地将庄清也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如鹰隺。庄清也盖头下的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开始了,但似乎……比预想的更猛烈?
官兵粗暴地掀开一抬抬系着红绸的嫁妆箱笼,金玉珠翠在阳光下闪耀,却无人欣赏。当几个贴着“庄府”封条的箱子被撬开时,为首的官员瞳孔一缩,厉声喝道:“找到了!”
箱底赫然压着几卷字画、几件古玩,上面清晰地钤着裴大副那枚独一无二的蟠龙私印!
庄清也这……这不可能!
庄清也猛地掀开盖头,露出那张倾国倾城却写满“震惊”和“无辜”的脸,她踉跄一步,纤纤玉指颤抖地指向那些东西,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哭腔
庄清也怎么会呢~这……这是父亲大人特意为我准备的压箱之物啊!
她话未说完,已是泫然欲泣,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小鹿,瑟瑟发抖地躲进了沈渡坚实的怀抱
“庄仕洋!!”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吼从后院方向传来!裴芝如同疯魔般冲了出来,她死死盯着那几箱“赃物”,双眼赤红,目眦欲裂
裴芷假的!都是假的!我几次三番潜入庄府后宅库房,翻遍了角落!这些东西根本不在那里!它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在你的嫁妆里?!
她猛地转向庄清也,眼神怨毒。
庄清也依偎在沈渡怀中,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柔弱却字字诛心
庄清也裴小姐……你……你怎会多次潜入我庄府后宅库房呢?那可是……重地啊……”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线!
裴芝彻底疯了!她猛地拔出藏在袖中的短剑,不顾一切地扑向主位上脸色煞白
裴芷庄仕洋!你这个畜生!你骗我!你利用我!你就是这样报答义父的栽培之恩吗?!你对得起裴大副吗?!
她的怒吼,如同惊雷,当众坐实了庄仕洋就是裴大副那个隐藏极深的义子!
场面彻底失控!
就在此时,马蹄声疾!宇文长安一身戎装,带着大队禁军如天神般降临,迅速接管了现场。他手持令牌,声音威严
宇文长安奉圣上口谕!大理寺指挥使涉嫌勾结阉党,已被羁押!本官暂代大理寺卿之职!在场所有官员,即刻随本官回大理寺接受甄别!沈大人,傅大人,请!
他的目光扫过沈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渡与怀中的庄清也迅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并非他们计划之内!宇文长安的介入,意味着局势已彻底升级,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沈渡好
沈渡松开庄清也,毫不犹豫,沉声对沈府所有仆役护卫下令
沈渡都听好了!自此刻起,府中一切事务,皆由夫人庄清也决断!夫人之命,即我之命!
他深深看了庄清也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随着宇文长安离去
喜堂内外,所有官员被带走,只留下满堂惊魂未定的女眷和家仆,被如狼似虎的官兵死死围困在沈府之内。喜庆的红绸在肃杀的气氛中显得格外刺目。庄老太太瘫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口中反复念叨着佛号,祈求着渺茫的生机
压抑,如同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很快,宇文长安的命令传来,如同寒冰砸落:十二家族中混入了裴大副核心党羽。若无人举报出裴大副义子,则每过一个时辰,当众斩杀一人!
死亡的倒计时开始了。
庄寒雁躲在角落,目光却在混乱中异常锐利地扫视着众人。她看到阮惜文异常平静地端坐着,仿佛周遭的恐惧与她无关;她看到庄清也虽然面带忧色,眼底深处却并无真正的慌乱,甚至在与她目光相接时,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周如音更是反常地沉默,只是死死攥着儿子庄语山的手,眼神空洞。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就在这时,府门再次被撞开!傅云夕的母亲和阿芝被官兵粗暴地推搡进来!她们显然是在去乡下的路上被抓回的,阿芝吓得小脸惨白,放声大哭。庄清也立刻挣脱身边人的搀扶,快步上前将阿芝搂入怀中柔声安慰,那份关切不似作伪
庄寒雁心中疑窦更深。她鼓起勇气,冲到守卫面前:
庄寒雁军爷!我有重要线索!我要见宇文大人!我知道裴大副……
她的话被粗暴打断:“滚开!宇文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求见!再聒噪,视为同党!” 她被狠狠推倒在地,颜面尽失
绝望在蔓延。时辰一到,邓家公子第一个被拖了出去。凄厉的惨叫和刀锋入肉的闷响清晰地传回厅内,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厅内瞬间响起一片尖叫和呕吐声,有人直接晕厥过去
屠杀开始了。一个时辰,一条人命。被拖走的都是各家的男丁。惨叫声、哀求声、咒骂声……一次次撕裂着寂静的夜,也一次次碾碎着幸存者的神经。血腥味似乎穿透了门窗,弥漫在整个沈府。直至天色微明,厅内已是死寂一片,幸存者如同惊弓之鸟,眼神空洞麻木
庄清也看着母亲阮惜文平静到近乎神圣的侧脸,她心中已然明了——这一切,是母亲阮惜文与宇文长安联手布下的死局!以自身和庄家满门为饵,只为将庄仕洋钉死在阉党耻辱柱上
庄寒雁也从周如音的绝望、阮惜文的平静、庄清也的了然中,拼凑出了残酷的真相
此时,阮惜文缓缓起身。她走到看守军官面前,声音清晰而镇定
阮惜文罪妇阮惜文,不堪大刑之苦,愿举报裴大副逆党首脑!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猛地拔下发簪,狠狠在自己手臂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素衣
她脸色惨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决绝,指着虚空,仿佛在指认
阮惜文我夫庄仕洋!他乃裴大副义子!证据就在庄府后厨废弃灶台下的暗室之中!那暗室……直通裴家私宅!
真相如同惊雷,彻底炸响!原来如此!这就是庄仕洋与裴大副勾结的铁证!也是阮惜文隐忍多年,等待的致命一击!
宇文长安很快带人验证了密室,人赃并获。笼罩沈府的官兵终于撤去,宾客家眷如同逃出生天,连滚爬爬地逃离这血腥之地。唯有庄家众人,被冰冷的锁链扣住。
庄语山无法接受,哭喊着
庄语山爹爹不是坏人!傅大哥!傅大哥会救我们的!
他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傅云夕身上
然而,宇文长安去而复返,带来了最终的判决——圣旨下
宇文长安逆贼庄仕洋,勾结阉党,证据确凿,罪不容诛!庄仕洋、庄李氏、阮惜文、周如音及其子庄语山,明日午时,斩立决!
宇文长安庄府庶女庄寒雁,已于两年前过继至儋州张佑昌大人名下,宗谱有载,官府备案,已非庄氏族人。庄清也既已嫁入沈家,便是沈门之人,亦不在株连之列
如同五雷轰顶!庄寒雁呆立当场,看着那份过继文书,两年来母亲周如音对她日益冷淡、动辄斥责、甚至寻衅将她赶去别院“静养”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原来……那不是厌恶,是母亲在用最笨拙、最痛苦的方式,在庄家这艘注定沉没的破船上,为她劈开了一条生路!用冷漠推开她,只为在最后时刻,让她能活着!
泪水瞬间模糊了庄寒雁的双眼,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痛哭失声
庄清也母亲……你不会如愿的……
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哽咽和决绝
庄清也为什么不能等等我?
阮惜文却笑了,那笑容疲惫却释然,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解脱。她抬手,用未受伤的手,轻轻抚摸着女儿满是泪痕的脸颊,眼神温柔而坚定
阮惜文傻孩子,从决定走上这条路开始,就没想过活着离开。能和庄仕洋这个畜生同归于尽,亲眼看着他下地狱,我……死而无憾
她眼中闪着泪光,声音轻柔却无比清晰
她的手缓缓垂下,目光越过庄清也,望向远处熹微的晨光,仿佛看到了女儿们光明的未来,嘴角带着满足而平静的微笑
庄清也我不会让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