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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在夜风里微微摇曳，在墙壁上拉扯出两道静默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酒气息，辛辣里裹着一点清苦。庄清也低着头，指尖沾了微凉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沈渡肩上那道狰狞的新伤上。指尖下的肌肉紧绷着，带着浴血归来的硬度和滚烫。

沈渡嘶……

沈渡轻轻抽了口气，声音低沉沙哑，像被粗粝的砂纸磨过。

庄清也忍着点

庄清也的声音放得极轻，动作却更稳了半分，药膏在伤口边缘匀开

庄清也想这个办法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疼呢

灯芯“哔剥”爆开一朵细小的灯花，昏黄的光晕在沈渡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庄清也低垂的眼睫上，那蝶翼般的阴影下藏着太多他看不透的东西。静默在药味里沉淀，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枯井

沈渡……当年，那个孩子……

来了。庄清也沾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涂抹。她唇角却缓缓牵起一个弧度，那笑映着烛光，凉薄得如同初冬结在井沿的薄霜，声音也刻意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淬了冰的尖锐，足以穿透窗棂，刺向屋外每一个可能存在的阴影角落

庄清也是啊，五年前，不就因为你吗？

她抬起眼，目光直直撞进沈渡骤然紧缩的瞳孔里，那里面翻涌的痛楚清晰可见

庄清也若不是你执意要查那件事，若不是你树敌太多……我何至于在那样的雨夜，护不住他？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向他最痛的地方。她满意地看着沈渡脸上血色尽褪，下颌绷紧如铁石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指控之后，庄清也脸上的冰霜却如同被春风拂过般瞬间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狡黠的、带着水光的柔暖。她低低地笑出声来，那笑声如同细碎的玉珠滚落在丝绒上，打破了方才刻意营造的冰冷死寂。

庄清也傻子

她指尖轻轻拂过他紧锁的眉心，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带着一种只有他能听懂的亲昵

庄清也连自己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都分不清了？

沈渡眼中的痛楚还未完全褪去，已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搅成了更深的茫然。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庄清也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像一朵在暗夜里无声绽放的优昙。她放下药膏，用自己那双染着药味的手，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握住了沈渡宽大却冰冷的手掌。然后，牵引着这只满是厚茧、染着血与火气息的手，越过两人之间咫尺的距离，稳稳地、坚定地，贴在了自己柔软的小腹之上。

那平坦温热之下的触感，让沈渡浑身猛地一震！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自九霄直直劈入他的天灵盖，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原地。所有的茫然、痛楚、疲惫，甚至呼吸，都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抽空。他瞳孔骤然放大，死死地“钉”在庄清也的小腹上，又猛地抬起，撞进她含笑的、盛满了星辰碎屑的眼眸里。

庄清也现在

庄清也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开口，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奇异的重量，砸在沈渡混沌一片的心湖上，激起滔天巨浪

庄清也是真的有了

她看着他完全呆滞、如同被石化了的模样，笑意里染上了无奈又甜蜜的纵容

庄清也今天早上才发现的，你说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时间仿佛凝固了。烛火兀自燃烧，光影在沈渡那张震惊到空白的脸上无声流淌。他维持着那个被牵引着手贴在她小腹上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魂魄已离体而去。

庄清也等了片刻，终于忍不住，轻轻晃了晃他的手，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促狭的揶揄

庄清也怎么了？沈大阁领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

庄清也傻啦？还是……不想负责啊？

她作势就要抽回自己的手，身子也微微后仰，眼中闪过一抹戏谑的光

庄清也那行，我现在就去找大夫……

话音未落，如同点燃了最后一丝引线——

他那只被她牵引着的手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道，不是收回，而是狠狠一带！另一只手臂如同铁箍般瞬间合拢，带着一种要将她揉碎、嵌入骨血的决绝，将庄清也整个人死死地、密不透风地按进了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

他抱得那样紧，紧得她全身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紧得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压进他的血肉里，融为一体。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那颗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滚烫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惊涛骇浪般的后怕，那震动透过薄薄的衣料，一下下重重擂在她的心上，震得她心尖也跟着发麻发颤。

此刻，却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和他臂膀间传来的、几乎要将她揉碎的力道。所有的惊心动魄，所有的尔虞我诈，所有的提心吊胆与彻骨煎熬……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啃噬了无数个日夜的沉重阴影，终于在这一刻，被这几乎令人窒息的拥抱驱散、碾碎，化为齑粉，彻底沉入这无边的夜色深处，再无痕迹。

长夜无声，万籁俱寂。唯有烛火，依旧温柔地燃烧着，在墙壁上投下两人紧紧相拥、再难分彼此的身影。那跳动的光影，无声地流淌着，仿佛在为这历经劫波后的相守低吟浅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