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衍】23

六年前的宁城，天还没完全暗透，客厅里只开了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光线斜斜地打在沙发上，却照不进空气里的疏离。

付媛坐在沙发边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退烧药，正耐心地哄着怀里的贺云深吃药。

三岁的贺云深裹着厚厚的小外套，小脸苍白，咳嗽声断断续续，每咳一下，付媛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一分，声音柔得能滴出水：“小云乖，把药喝了就不咳了，妈妈明天带你去买草莓布丁，好不好？”

贺云深扁着嘴，摇着头往付媛怀里缩，小脑袋蹭着她的脖颈：“不要...药苦...”

“不苦的，妈妈给你兑了糖。”付媛拿着勺子，一点点把药往他嘴里送，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完全没注意到站在厨房门口的段卿珩。

段卿珩手里端着刚热好的牛奶，杯壁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他看着客厅里母子俩相依的画面，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杯柄，指节泛出青白。

自从付媛改嫁贺叔叔，又生下贺云深后，这样的场景就成了常态，家里的重心永远在贺云深身上，连空气好像都围着那个体弱的弟弟转。

他不是不心疼贺云深。

当初付媛为了改嫁，洗掉了身上属于他和段嘉衍父亲的标记，这种强行洗标的行为对Omega身体伤害极大，也导致贺云深出生时就带着先天不足，免疫力低下，一年四季总在住院。

他理解付媛的愧疚，也知道贺云深可怜，可他更清楚，这份愧疚早已盖过了对他和段嘉衍的在意。

“哥，牛奶好了吗？”段嘉衍的声音从房间门口传来，他刚换完家居服，头发还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水，落在锁骨上，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段卿珩回过神，把牛奶递过去，顺手拿起旁边的毛巾，抬手帮他擦了擦湿发：“怎么不吹头发？感冒了又要难受。”

“忘了。”段嘉衍接过牛奶，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驱散心里的那点空落落。

他瞥了眼客厅，付媛还在哄贺云深，连余光都没往这边扫，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他早就习惯了。

段卿珩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指腹触到段嘉衍后颈的皮肤，还带着点凉意“明天第一天开学，别在学校惹麻烦，会让妈妈担心的”

“知道了。”段嘉衍点头，目光落在段卿珩手腕上，那里还戴着一块旧手表，是他们父亲生前留下的，段卿珩戴了三年，表盘边缘都磨花了。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付媛还没改嫁时，也会这样给他们兄弟俩擦头发，会记得他们爱吃的菜，会在周末带他们去公园玩，可现在，那些画面好像都成了遥远的回忆。

“哥，”段嘉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明天小云复查，妈妈会跟我们一起去学校吗？”

段卿珩的动作僵了僵，随即恢复自然，语气平淡：“她明天要陪小云去医院，我们自己去学校就好。”

其实他早上就听见付媛跟贺叔叔打电话，说要带贺云深去市中心医院复查，却没打算跟他和段嘉衍说。

他没拆穿，也没追问，追问了又能怎么样？无非是得到一句“对不起”，徒增失望罢了。

段嘉衍“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喝着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