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在康斯特带领全年级炸厕所的那天,星缇纱干什么去了呢?
去跟负责之前清查倡馆和相应犯罪关系网的贵族官员对峙了。
“仅仅只查处了这些人吗?”
已经被查处的名单没比当时星缇纱当街审问得到的要长多少,穿着帝姬的黑色官服的星缇纱看着面前负责向她汇报此事的官员,后者级别很高,是内阁的辅政官,按理来说用不着他来负责这件事的调查汇总。星缇纱看着对方金色的眼睛,很清楚这家伙是被丢出来糊弄她的。
十二岁的暴力蠢货好糊弄但是也必须糊弄,星缇纱知道这些贵族已经不想再欣赏一场虐杀秀了——更不想沦为这种真人秀的幸运嘉宾。
“我很不满意这个结果,沙德先生。”星缇纱把文件放在桌上,提起点裙摆在桌下翘起二郎腿,“也很不满意你们的态度,先生。我已经为了解决这件事情付出了最大的努力,我以为把事情交给你们之后你们也会像我一样尽最大努力去解决它。毕竟这可是在圣女的脚下发生的——”
星缇纱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上半身前倾,快速逼近了沙德。她死死盯着沙德的眼睛,鼻梁几乎撞上对方的鼻梁。猛烈的攻击欲通过信息素死死包裹住沙德,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刺进他的胸膛。
沙德胸膛里心跳如同擂鼓,疯狂地提醒着他赶紧逃命。但是他不敢,他很清楚自己一旦表现出任何让这位帝姬感到不满的反应,后者立刻会把他的人头活生生扯下来。
“滚回去,告诉塔芙丽莎别他妈想着糊弄我。我要见直接负责此事的官员,还有你们别想着像糊弄陛下一样糊弄我,这张名单上还应该加上谁我不知道,但是你们从上面删掉了谁,我一清二楚!”
黑色手套下剪掉了指甲的食指戳在沙德的肋骨上,在这一刻沙德几乎毫不怀疑她会直接戳进他的胸膛——或许就这样停手,又或许会像那天她跟那头劳罗拉的小红毛狼一起在街上杀人时那样把他的心脏扯出来。但星缇纱没有,她直起身,仍旧死死盯着沙德,她的身高让她只能看着忙不迭站起身的后者,但这毫不妨碍她的目光让沙德感到腿软。
“我再给你们几个月的时间,春节前如果解决不了这件事,或者还想着继续糊弄我,我就要亲自想办法着手帮你们的忙了。”
星缇纱看着沙德。
“但愿你们用不着让我来帮这个忙,先生。另外,我这里有一封南方来的检举信,上面可还有一些之前没提到的名字。在下一次见面时,我希望名单上别少了这些人——你们知道该调查谁的,对吗?”
检举信当然是假的,星缇纱连伪造都没伪造。她根本不打算给对方任何线索,让这帮人自己猜自己斗去吧,斗完了她再大轴登场。
多下去点,她才好封自己人上去。新奈尔拉里亚公爵的册封典礼大抵也要拖到春节前后了,到时候多凑几个拼单一起办,省点钱。
“前段时间来都城述职的各地官员现在大概都陆陆续续回去了吧?看来你们或许要花更多精力了,不过先生,回去告诉其他人,这是你们自找的。”
说完,星缇纱转身就走。
自然,被糊弄的感觉实在不好,而在被糊弄之后紧接着体验一把屎倒淋头,更是让星缇纱一股无名火爆冲上头。
在那一天,矿校的学生们看到了两道如同闪电般的身影。在狂奔之中,康斯特居然还抽空绕路冲进学生宿舍区,翻窗进屋掏出了之前洛嘉穿的轮滑鞋套在自己脚上,压低重心两脚轮流蹬地咕噜噜地风驰电掣起来。
“康斯特·歌丽斯!你给我停下来!”
康斯特不语,只是一味地短道速滑。
那天的最后康斯特还是没逃过星缇纱的毒手,被后者抓了回来打扫那一地不可名状的污秽之物。不过还好,星缇纱大抵是因为皇族礼仪的缘故,没往他身上抹两把自己沾到的东西。
这是康斯特第一次如此感恩封建社会的枷锁。
至于莱勒等其他教师,大多其实早已知道康斯特带着孩子们是去干啥的。有人早些时候想拦,说再怎么有钱也不能这样糟蹋,最后都让莱勒拦住了。
“大不了重新修个卫生间的事情,让他们去吧。反正现在厂里也不缺水泥砖头的。”
无论是康斯特还是星缇纱,都没有看到在他们身后莱勒的眼神。在那天黄昏时分,现场终于勉强算是打扫完毕。从厂里临时找过来的建筑工人来拆除残存的厕所遗骸了,洗干净手的康斯特和浑身上下洗了一遍的星缇纱带着刚吃过饭的学生们一起帮忙搬砖头运水泥。
彼时莱勒也在,他看着斜阳把昏黄的光洒在操场上,石墙脚下有值日生正在清扫各自班级清洁区里的落叶。又是一年的秋天了,翻过年去,星缇纱厂长要满十三岁了吧。
如果他和洛丽丝的孩子能生下来,应该也像这么大了。
或许会比厂长高一些?又或者跟她差不多。莱勒看着换回厂里制服的星缇纱,看着她头上绣了她名字的三角头巾,还有那一双把头巾的带子编进去的粗麻花辫。如果他的孩子活着,他大概也会给她编辫子,看着她在新的校园里和其他同龄的孩子打闹。
星缇纱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人在看着自己,她一边小跑着推小推车一边叼着哨子指挥学生。头巾和辫子尾巴一颠一颠,脸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在夕阳下闪着光。
“干什么呢,还不去吃饭?”
露卡和阿塔娅各自拎着自己的饭盒路过,因为需要办公有时来不及在食堂吃的缘故,不少原隶属于其他避难所的职工都有钢制的饭盒。长方形的,模样像是异世界东北的铁饭盒。大多是星缇纱或者她的学生上课练习魔力时做的,也有如露卡这样自己有金属性魔力所以不麻烦负总责自己做的。
天凉了,露卡换上了夹棉的制服。缺失的右臂一侧袖子让她给拆了,把棉花扯出来缝在袋子里给饭盒保暖。
“马上来了。”
莱勒笑着回应了露卡的招呼。
一天是修不好卫生间的,就算一直干到晚上本部学生放学的时间也一样。星缇纱按天给工人师傅们结了加班的工资,然后把孩子们赶回去洗漱。
叽叽喳喳的附小孩子先被送了回去——尽管是来围观的,但是这些嘻嘻哈哈的小家伙铲土挖沙倒也帮了不少忙。而后本部的学生和后加入本部的预科班青年们也被星缇纱陆陆续续赶回宿舍区。
而后,星缇纱想了想,当日的工作已经做完。因为本就计划着那天要去找贵族的事,本就是提前回到厂里的她并没有提前给今天的自己安排什么活。正好洗完澡和衣服后,在澡堂的换衣间碰到了也是没什么事却还不想回去的森丽莎。在水汽蒸腾里,星缇纱一边套上蓝色的裙装一边问正自顾自笑着的森丽莎捡着钱了这么开心。
“就是今天,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乐了半个白天的森丽莎还没乐够,她一面乐一面看了一眼星缇纱,明显后者即便当时被崩了一身此刻也没什么不悦,于是森丽莎笑得更开心了。铃铛似的小声晃满了澡堂,惹得正哗啦啦响的隔间里都有人探出头来问什么事那么好笑。
森丽莎穿好衣服后跟星缇纱一起出了澡堂,此时距离查寝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她走在星缇纱身旁,始终比星缇纱落后半步的位置。秋日的夜晚已经没有了蝉鸣,森丽莎在安静夜幕之下,跟星缇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下一期的黑板报主题。
不远处室外的洗手池一大群学生在拿着牙杯牙刷和洗脸毛巾排队,点蜡烛的玻璃马灯在宿管的廊檐下散发着摇摇晃晃的暖光,照着宿舍楼前面点那块地,还有宿管的窗口旁挂着的黑板。
星缇纱路过的时候粗粗看了几眼,各个宿管的黑板上“未完成值日宿舍”一栏都是空着的。
森丽莎夹着金色的绿发卷得像是裙带菜,湿答答地垂下来。她在肩上垫了一块毛巾接着自己短发落下的水珠,任清凉的秋日夜风从自己的颈间穿过。
“老师,我饿了。你饿不饿?”
“我还不饿,今天让康斯特气都气饱了。”星缇纱半开玩笑,她还没说完,森丽莎就又笑了起来。
在远处刷刷的水声里,森丽莎站在煤渣跑道上笑得直不起腰。
“诶不行,老师现在我一听到康哈哈哈哈哈哈我一听到我就想笑哈哈哈哈哈——不行不行,我肚子好痛,我岔气了哈哈哈哈——”
那就是在希莉安娜到来之前某个平静的夜晚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