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二）

晨初，雾气笼罩着湖面，只能隐隐看见泛起涟漪的湖面。湖面上盛开着朵朵莲花，白嫩的花瓣在雾中害羞地展开，露出里面细细的花蕊。

穿着白袍的孩子站在湖边的围栏旁，眉目冷淡。

“真的就不行了吗，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这位施主就不要再逼平僧了，这孩子……”

“大师，无论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我只希望……”

细碎的谈话声透过白雾隐隐传入孩子的耳中。

孩子没有细听，而是蹲下身，手伸向围栏外的水面。

水面上顿时新出现了个小小的涟漪，随着孩子的指尖为中心，缓缓朝外扩开。

一只橘红色的锦鲤拖着肥肥的身板慢悠悠地游到孩子的指尖，宽厚的鱼唇用力嘬了一下，发现无法食用后，尾巴一摆，嫌弃地游开了。

孩子拿起手指，又故技重施。

这条胖锦鲤很快又上钩了。

再放，再嘬。

也不知这样来了几回，胖锦鲤不动了，抬起细小的眼，看了一眼孩子，似乎是在无声地怒骂。

可是孩子听不懂啊，他只觉得这一切都好新奇，是他在京城从未见到过的景色。

他趴下身，瘦削的身板顺着栏杆缝隙中钻了进去。

他想去找胖锦鲤玩。

可当他刚把腿漫入湖中时，胖锦鲤便溜走了。

孩子好伤心啊。

为什么胖锦鲤不要他了？

就像之前那群人一样。

他急切地，诚恳地把两只脚都放入湖中。

冰冷的湖水刺痛了他的皮肤，夺取了他赖以为生的氧气，耳畔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都化为虚无。

以及，岸上的兵荒马乱。

……

洛伏雨的指尖颤了颤，身子动了动，感受到那令人难以忍受的黏稠后，皱紧了眉。

忽明忽暗的烛火中，少年的眼睁开了一道细缝。

他看到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靠在他的胸口，女孩乌黑的发丝此时带着凝结的血块，披散在床上。

似乎是睡熟了，女孩嘴里轻声嘟囔了几声。

洛伏雨盯了斐杏良久，才缓缓收回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女孩说梦话的模样很像他儿时遇到的那只胖头鱼。

一样的傻，一样的憨。

无论捉弄几次，都会如第一次一般毫不犹豫的上钩。

“刺啦。”

门被打开了一条细缝，郎中带着一身药香走来，见洛伏雨醒来，不禁面露喜色。他赶忙退了出去，去告诉洛谦。

不一会儿，洛谦便推门而入。

她问:“可有哪不舒服？”

洛伏雨无力地摇头，哪哪都不舒服，哪哪都疼。

洛谦示意他先别动，继续躺着，眼底露出一丝狠辣，道:“这次是我们失策了，醉魂香，可真是个好东西！”

好到直接让全府的人昏睡多时，哪怕外边震动多大都无法察觉。

只是，这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下药，实力定不容小觑，说不定还在她之上！

一想到这儿，洛谦便惊出一身冷汗。

当初选这个小镇时，这儿可不是这般混乱的，怎么如今，什么高凌王，刺客，醉魂香都来了？

洛谦觉得脑壳子疼的厉害。

她道:“尸体我们已经让人处理了。”

看着洛伏雨此刻的模样，洛谦眼里露出怜爱与心疼:“辛苦你了。”

洛伏雨问:“就只有一具尸体吗？”

洛谦点头:“我们赶到时，只看到了一具尸体在你们身边，没看到……你的意思是，不止一个？”

洛伏雨勾起一丝嘲:“我肩上这伤，便是他人所伤。”

他语气带有厉色:“等我再次遇到这人，定要他百般奉还！”

洛谦忍住心底的怒火，道:“放心，这件事我会派人去调查，你如今还是先养好身子……”

她顿了顿，然后脸色怪异道:“你可知道你怀里抱着的是何人？”

洛伏雨笑:“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

洛谦嗓音严肃:“她是女子！”

“我知道。”

“你，你知道，还……还这么抱着？”

“有何关系？”

“怎么没关系？老娘养了多年的白菜被人拔走了！”

还是自愿跟人走的那种，洛谦如今只觉得心肌梗塞。

这一天没看住，孩子便已经翅膀硬了，要飞了。

洛伏雨意味不明道:“不是我跟她走，我要她跟我走。”

他撇过头轻声咳道:“斐家那二郎都养了多少个面首了，我也要一个应该不过分吧。”

洛谦只觉得怒火“嘭嘭嘭”直线上升，她一拍桌子道:“你怎么能自降身份跟那孽种比？”

洛伏雨笑，懒洋洋地看着她。

洛谦僵了脸，但还是立刻恢复原来的风平浪静:“你就不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吗？”

之前没细看，还真没怎么看出来，如今细看了，却被吓了一跳。

洛伏雨道:“纯缨先后。”

洛谦急了:“那你还把她放在身边？”

烛光下，少年的眸色幽暗:“放在身边，不是才更好控制吗？”

他费力抬头:“母亲，有些事情不是我们不理，便能避得开的。”

比如这次暗杀，对方明显是冲斐杏来的，这也间接性的说明女孩身上的价值在他们预料之外。

抛开这层原因，其他的……洛伏雨并不想知道。

他讨厌所有在他掌握之外的事物，包括人。

洛谦叹了一口气，妥协一步 道:“罢了，便按你说的办吧。”

“不过，在这之前，你们是不是要先把手分开，别像个连体婴一样让人觉得惯恶寒的！”

这俩人，从一开始便抱在一块，怎么都分不开。

并且碍于他们身上的伤痕，洛谦也不敢贸然硬把人扯开，只好先处理了他们的伤，让他们继续绑在一块，扔到床上完事了。

洛伏雨点了点头，提出了他受伤后第一个要求:“想沐浴。”

浑身黏糊的难受。

洛谦冷笑:“想都别想，就你这幅鬼样子还想全身浴？”

洛伏雨:“……”

到最后，洛伏雨还是没沐浴成。洛谦让人将他俩擦拭了翻，并换上干净的衣物后，便甩手走了。

她还要陪着她的霜儿呢，没那么多闲工夫配小年轻在这儿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