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杏低声笑了声:“不,我还想活的更久些。”
只是,她把剑握住手心中,感受着剑柄上面精致的纹路。
有些轻了。
女孩细细感受着,向前跨了一步,凌厉的剑光宛若寒霜向张大袭去。
洛伏雨脸上的笑意加深,对于一个多年练剑的人而言,斐杏耍剑的动作过于熟练,招式狠辣,不像是刚碰剑的人。
他笑着拍打着竹扇,清脆的响声仿佛是在给女孩加油助气。
不同于洛伏雨宛若春雨绵绵般细中带厉的剑意,斐杏的剑意很简单,宛若轰轰雷鸣,夹着怒吼的江水,不怒而威。
张大用木棍挡住,却不料眼前的人一用力,木棍缓缓下沉,“卡嚓”一声断了个彻底。
她脸色微变,面露错愕。
但斐杏并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手向下一沉,剑光从下而上,斩破了女人的衣领,在女人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张大摸着血渍,错不及防地对上了那人漆黑的眸,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
她忽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
她面对女孩愈加冷淡的眼,舔了舔唇,似乎是在回味着什么:“那小子虽然瘦了点,但滋味的确不错。”
“毕竟,能在我手中撑过三天的人并不多。”
这话,似乎是刺痛了斐杏的眼。
她握住剑的手微颤,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止快了一步。
张大满意道:“哎呀,你都不知道,那小子在床上的时候怎么都不肯叫出声,一直在那死撑。我这个人啊,平时最讨厌这幅鬼模样了,所以便把一些小东西都用在了他身上。”
斐杏的气息有些乱了,手里的招式也乱了。
张大继续:“像什么辫子,蜡油,夹骨……多的很,啧,多好听的哭声啊,搞得我更兴奋了……”
张大找出斐杏的一个分心处,避开袭来的剑,将女孩击退了几步。
一旁的庆儿忍不住捂住嘴,惊呼了声,眼底全是担忧。
洛伏雨低下头,问:“庆儿,你告诉哥哥,你之前有没有在陆家口见过这位姐姐?”
庆儿迟疑地点了点头,道:“碰剑过两面,但姐姐的身旁还跟着两个人……”
庆儿说到后边有些犹豫,没继续。
洛伏雨再给了他另外一包糕点,示意他继续。
庆儿接过糕点,两眼弯弯:“听说姐姐有一次不在家,其中一个哥哥被张大带走啦,爹爹当时还摇着头总说孽缘!
后来,姐姐就走了。
刚见到姐姐的时候,我还没认出来呢!”
孩子天真无邪的语气带着几乎冷漠的残忍。
洛伏雨捏了捏他的脸,笑:“庆儿真乖。”
回过头,他盯着女孩的身影,眸色蚀骨。
斐杏没有去查看受伤了的肩膀,而是用剑尖指着一块地:“那一日,他一定十分痛苦。”
她的眼底仿佛又浮现出来那日刚回陆家口时,人们围着一处指指点点的模样。
她扒开人群,却看到……
斐杏歪了歪头,只觉今日的阳光过于刺眼了。她伸出手想去挡,却瑟缩了一下。
张大接过手下拿来的狼牙棒,趁着斐杏缓缓靠近,裂开一嘴黄牙,直直朝人奔去。
但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僵住,视线缓缓下移,带着不可置信与愤怒。
锋利的剑锋顺着她的腹部,刺向了更深的地方。
“刺啦。”
剑身缓缓抽出,在地上溅开两朵血花。
张大“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撑地,似乎是在跪拜着眼前人。
斐杏垂眸,问:“他当时有这样,求过你吗?”
她手腕微转,手中的剑便擦着女人的颈窝刺入地面,漂亮的剑身带着血的腥味,却在阳光下灼目极了。
张大有些害怕了,抬起头,谄媚笑道:“怎么会,我之前的话都是骗您的……啊!”
她的手被剑定在地面上,疼痛让她不禁惨叫出声。
“骗子!”
斐杏低声笑了一下,嘴角勾起嗜血的笑意:“那日,他明明就是跪着的。”
她抓住女人的后领,却不料张大在这一刻突然动手,带着深褐色血渍的狼牙棒朝女孩天灵盖袭来。
张大眼底露出得逞的笑,也顾不得疼了,狂笑道:“是又如何,我要让他跪着,他便偏得跪着!
你是不知道,他死前心心念念喊的,可都是你的名字……”
一块石子飞来,击中了女人的手,狼牙棒在最后一刻掉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响声。
洛伏雨站着一旁笑:“你太多话了。”
张大瞪大眼睛盯着洛伏雨,露出凶光。
斐杏撇过头,笑了:“是吗?”
她抓住女人的头狠狠地扣在地上,深色的地面溢出了鲜红的血。
斐杏道:“还是红色的。”
她抓住女人的头,以跪拜的姿势,继续向地面砸了三下。
她轻声道:“想必,他应该很想见你。”
古人常道:“三神鬼四。”
跪三次为拜神,而跪四次便是拜鬼!
张大行完跪拜之礼,整个人一惊,顿时感到周围阴风阵阵,阴森森的凉气渗入全身。
斐杏松开手,笑的有些古怪:“早些日子时,我曾听闻一些风声:‘恶事做久了,迟早是会遭报应的。’”
她问:“你这些日子里,就没有恶报找上门吗?”
张大低着头,冷汗涔涔。
又听女孩继续道:“更早些,我每次都会看见小云子站在……我的面前,问我,“姐姐你为何不帮我报仇啊?”
斐杏指着一处地,正好是张大之前砸出血的地方,道:“他在黄泉路上太寂寞了。”
她凝目,笑:“便请你去陪陪他吧。”
漂浮在旁侧的云挡住了太阳,地面陷入一片阴凉。陆家口有块著名的景点,长满了不落叶的常青树。
斐杏从洛伏雨手中拿过一袋糕点放在一颗常青树下,坐了下来。
洛伏雨也跟着坐下。
斐杏摸了摸粗壮的枝干,眼底神色复杂:“你知道,为什么这些树会长的那么喜人吗?”
洛伏雨晃着扇子:“为什么?”
“因为它的下面埋着人。”
斐杏合上眼,道:“有时,我还真想我是皇女。”
洛伏雨一怔。
女孩摊开双手,手上布满了厚厚的茧。她似乎是想抓住什么,可抓到的只有一股风和一片惘然。
姐姐。
那个总爱红着脸这么喊她的孩子最终还是没有熬过去。
以最屈辱的方式,死在了最寒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