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全部退下了,剩下的便只有斐杏与洛伏雨两人。
洛伏雨瞧着女人被吓傻了的模样,眉眼间带着厌恶。他将剑缓缓挪开,原本透亮的剑身上沾染了鲜红的血渍。
指尖染上一丝嫣红,洛伏雨握着斐苑下巴的手用力,道:“看清楚这个颜色。”
他将那抹嫣红尽数抹在了女人的脖颈处,笑:“下次,便是这儿了。”
斐苑浑身打了个冷颤,刚想反驳,但当她一对上那双冷漠的眸子时,嘴中的话语却是再也说不出了。
她放软了姿态,小声道:“你若再敢动我一下试试,一定……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
洛伏雨似乎是听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轻笑了声:“斐苑,在京城十多年了,你见我何时后悔过?”
他眯了眯眼,意有所指道:“我不是你,总爱活在前一件事中。”
放开了女人的下巴,少年拿过放在桌上的帕子,用力地擦拭着。哪怕手指已经被磨得通红,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地继续。
斐苑在他放手的那一瞬,咳了几声。她缓缓将整个身子缩了起来,不敢去看那人过于冷冽的眸。
为什么还是这样?
她身子哆哆嗦嗦地蜷缩在一旁,打了一个又一个冷颤。
之前在京城时,少年带给她的危机感仿佛又萦绕在了身旁。
明明她才是皇族,明明她才是女子,为何在洛伏雨面前总是矮了一头呢?
她不明白。
忽然,眼前的人动了。
穿着白袍的少年蹲在她的面前,拿着扇子拍了拍她的脸,道:“皇女为何如此不小心,竟摔倒在了地上,还磕伤了自己。来人,还不过来包扎,若是伤到了皇女一分一毫,便拿你们的命赔罪!”
若不是他脸上的神色过于恶劣,斐苑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不用!”
斐苑颤巍巍地扶住一旁的椅子,艰难地站了起来。话音刚说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声音太过于干哑了,以至于自己都差点认不得了。
她一袖子甩开赶忙过来帮扶的人,浑身气的发笑:“洛伏雨,你可真是好样的。”
那双阴狠的眼就这么直勾勾地对着少年,她缓缓道:“今日一事,孤绝对不会忘记。希望下次再见面时,你还有这个胆子与孤说话!”
这话如果再硬气点,便更有威慑力了。
洛伏雨站在她面前,向她递了一杯茶,姿态慵懒,似乎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斐苑看到这杯朝自己递来的茶水,居然有些应激性地后退了一步。但她没料到会一脚踩在之前摔杯子的地上,鞋子顺着水滩一滑,整个人便摔在了地上。
她用手去撑着身子,但下一秒,神态狰狞。
细碎的瓷片割伤了她的手心,血与水混合在了一块,模样好不狰狞。
洛伏雨冷眼瞧着这一切,修长的指拍打着扇柄,凉凉道:“皇女还是先学学如何走路为好,下次再见面时可别像痴儿那样以手着地。”
在燕国,人们往往把天生痴傻的人唤为“痴儿”。这类人往往会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来,例如以手替足,冬日光着身子在外边晃荡,在葬礼中放声大笑等等。
总之,正常人都不愿与这类人来往。
斐苑听到洛伏雨竟拿自己喻为“痴儿”,咽喉处涌上一口腥甜。
她不顾自己满手的陶瓷渣子,甚至连原本来洛府的目的都顾不得了,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谁再来这破府,便是吃饱了撑着!
在途中,她碰到了匆匆赶来的洛谦,竟是没拿正眼瞧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洛伏雨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放下杯子,道:“还是轻了些。”
居然还用心思耍脾气。
抬眸,看到脸色有些不虞的洛母,他问:“母亲怎么回到这儿来?”
洛谦看着这一地的狼藉,脸色越来越难看。当她见到那一汪血水时,终究是忍不住上前,抓住了洛伏雨的手。
少年眸色微凉,唇角勾起一丝嘲讽,正要开口说话,却在听见洛谦的话时猛然一顿。
“身上可有受伤?她可有说你什么,你如实告诉娘亲,娘替你把场子找回来!”
说着说着,洛谦便被气的笑出了声:“她斐苑不过是个蠢如猪般的棋子罢了,有什么权利敢伤我儿?”
洛伏雨挡住洛谦还想继续扒一扒自己的衣服瞧伤的动作,垂下了眼,道:“令母亲担忧了,这血不是我的。”
洛谦愣住,转头看着那抹血水。
不是伏雨的,那便只能是——斐苑的了?
她突然便笑了起来,一直堵在心头的那口气终是通了出去。
不过,她担忧地问道:“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绝不会善罢甘休!伏雨,你日后还是要小心些,莫被小人抓了辫子。”
洛伏雨道:“我明白。”
折扇被扇开,扇面上那几株挺拔的青竹随着少年的动作抖动着竹叶,淡淡的雾气萦绕在周围,可谓是一片祥和悠然之景。
洛伏雨不经意问道:“母亲这些日子里似乎变了许多。”
他的目光幽幽,道:“变得开明了些。”
……
太守府中。
紫珊昨日罕见地吃了许多酒,推了许多公务,一觉睡到午后才醒来。
只是,她刚醒,屋外便传来一阵哭喊声。
眉间略带着惺忪的睡衣,她更衣洗漱完毕后,问仆从何人在外边闹事。
仆从恭敬答道:“夫人一早便过来闹了,小的派人去劝过几次没用,只得僵着。”
紫珊听后眸色深处荡起了曾浅浅的涟漪,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提醒道:“太守府中如今没有夫人。”
仆从一听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跪倒在地,道:“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紫珊叹了口气,让人自行退去了。
她再三斟酌了下,还是挪步到门口。刚推开门之时,外边刺眼的阳光映得她眼睛有些涩然,刚走几步,便被唤住了。
站在一旁的人,衣衫不整,领口还被扯坏了几分。那人脸色苍白,眼圈带着没睡好觉的黑印,站在她三米开外的地方,一脸偏执地盯着她。
那眼神,就像她是个无恶不作的负心汉,带着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