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入体,恍若要将他撕碎。
燕永念的诞生从头至尾都是谎言,包括老太太格外的疼爱,以及她对姐姐的忽视究其原因却是爱。
他的恶,是老太太一手培养的。
“你没猜错,我不是因善心才放你一马,血脉于我而言,无比肮脏。”
燕长子负手而立,燕绒儿恨透了燕家上下。世间炎凉,没有权势时,谁都可以踩她一脚。
后来滔天权势,偏偏是他给她的。
可恨她那儿子又有了燕永念,他来的不是时候,却在那时放大了燕绒儿的憎恨。
她的完美计划诞生,一个比燕长子还要恶的对抗者,她用术法取走了燕永念的善。
一剑赐死反抗的儿媳,燕绒儿单手抱着孩子,雷电劈下,她缓慢穿过中堂,勾起嘲讽的笑。
你看啊,这天也是如此的势力,无人护她时,如草履般被人轻贱。但现在她就站在这里,连天也不敢劈她。
即使手染鲜血,杀戮无数。
“燕永念……”她喃喃道,永念她不复存在的善与洁。
燕永念接收的不光是魔气,与之一同进入体内的还有他的偏执、癫狂,以及绝不放手的爱恨。
“你强迫她爱你……咳,当真可悲。”燕永念努力扯起一抹笑,他想要证明自己并非如他所愿被折磨到了。
燕长子倒是毫无在意的弹弹袖子,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下一秒他就能再见燕绒儿。
“当初绒儿在拿走你的善时,其实也该把你的爱拿走。”燕长子挑眉笑着看他。
他笑他得不到,他笑他如看过去的自己。
一个爱上亲姐的孽畜,天下都该群起攻之,不是吗?他的情爱之路,势必荆棘坎坷。
燕永念瞳孔狠缩,他被燕长子看穿了。是了,他什么事不知道呢,能把他祖母耍的团团转,又是什么等闲之辈。
可惜,燕长子只看到了表象,他爱的是那个占据姐姐身体的邪祟。
清高、不可攀的姐姐,她总用谴责的目光凝视着他,她曾劝说他:“入佛门赎罪去罢。”
他罪孽满身,为得到一件不值钱的东西,也能下手杀人,只因那人说:“那是长姐给我的,好看吧。”
太洋洋得意了,而那个闪闪发光的铃铛含着他得不到的亲情,羡慕、嫉恨,他几乎没有犹豫。
等回过神来时,染了血的青砖蹭到了衣袖上。他没有在意,第一时间先夺走了那人手里的铃铛。
他嫉恨很多人,大都有个相似之处,炫耀了他不曾拥有的东西,那就是发自内心的爱。
那日,他是希望姐姐死的,但她没有死,反而救了他,打开衣柜那一瞬间,他看见了清冷的月光。
他放肆的贴紧她肌肤,她只是无奈的拍拍他背,柔声哄他。他身子一僵,复而更用力的抱紧她。
她爱他,他喜欢这一点认识。
他喜欢她不耐烦伺候他,却又忧心忡忡怕他死掉的样子,也爱她全身心的信任他。
这太莫名其妙了。但对于他来说,那天清冷的月光变成了救赎,即使她是另一个人。
“我就知道……她不会爱我,连儿子都能献祭的人,又怎么会喜爱我。”
他和燕长子很像,不择手段、耍尽心机,燕绒儿能容下他七年已然是不错的了。
况且她慈爱的表皮下,是隐晦的涩,是灌输的狠。她从不怪罪他杀人,只因为他不过一个棋子。
被拿走善的他,却渴望有人爱他,太可笑了,他应为世人的痛苦而欢愉,应为血肉而癫狂。
燕长子默不作声,一反常态的看向窗外,良久才吐出一句来:“是我逼疯了她。”
可他从不后悔,不属于他的燕绒儿,他情愿毁掉她,他只怪遇见她的时机不对。
燕永念仍被魔气禁锢,钉在墙上,只能努力低头看地上昏迷不醒的鹤鹤。
燕长子将错就错把他当成魔气的容器,他想要干净投胎去找燕绒儿,真是可笑。
他不怕铺天盖地的魔气,只怕鹤鹤醒来后再不会对他笑,再不会维护他。
也许她也不会再信任他,转而躲在那个道士身后……一想到这点,他额上青筋四起。
他不想被她讨厌。
“徒劳。”燕长子倚窗而站,冷淡瞧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那些他精心呵护的竹林。
仙人堕魔,最为强大,有之前的功德加持,谁也奈何不了他,就连天道也得乖乖绕着他走。
曾有很多仙友说他错了,但他从未活的如此恣意过,爱便爱了,恨便恨了。
从他见到燕绒儿那一刻,他的世界就为她颠倒,规则通通变成废纸一张,什么大仁大爱更是可笑。
鹤鹤醒来时,雾气散去、燕长子不知所踪,竹林枯黄一片,眼前所见只有靠墙跪着的燕永念。
“阿和……”她声音有些颤抖,也不顾发软的腿,手脚并用的朝他跑去。
最后的记忆,是他接住了她。那个记忆里永远笑的成熟稳重的小孩救了她,却也因她再也不会醒来了吗?
“真傻,我又不是你姐姐,你明明知晓的。”她抱起他瘫软的身子,哭的鼻涕横流。
她想,她再也恨不起来那个总是扬言要杀了她做菜的燕永念。他柔软脸颊被她紧紧按在胸口。
呃……热的。
没死?
鹤鹤面无表情的将手指放在他鼻下,嗯,果然有气息流通。
但她还是没舍得放下小人,而是一把抱起,他瘦弱的让她心疼。
穆然眼见雾散去,又眼见她踉踉跄跄抱着阿和走出来,以及他身边骤然出现的师弟妹。
这时他才确定,魔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