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图书馆第三排的光斑

秋日的阳光斜斜切进图书馆，在木质桌面上投下格子窗的碎影。穆祉丞把历史课本摊开，目光却黏在斜前方那个伏案的身影上——陈天润的笔尖在物理练习册上飞速移动，蓝白色校服的袖口整齐地折到小臂，露出腕骨处一小块淡青色的血管，连握笔的姿势都透着股认真劲儿。

作为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物理大神”，陈天润的名字总出现在公告栏的顶端，连他写满公式的草稿纸，都能在月考后被同学们传着抄。穆祉丞原本和他没什么交集，直到上周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指着正在整理竞赛资料的陈天润说：“你物理总拖后腿，以后每天放学后，去图书馆跟着陈天润补一小时。”

“这道题的临界条件错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点在穆祉丞的练习册上，陈天润的声音清清淡淡，像秋日里微凉的风。穆祉丞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盯着对方的背影发了十分钟的呆，面前的受力分析图还停留在第一步。

陈天润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把自己的练习册推过来：“你看，滑块在斜面上匀速运动时，摩擦力等于重力的分力，这里要先算动摩擦因数，再代入后续公式。”他说话时没抬头，笔尖沿着题干里的关键信息划了道线，墨水的痕迹清晰又规整。

穆祉丞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盯着陈天润指尖的动作，听着对方把复杂的公式拆成简单的步骤，忽然觉得那些原本像天书一样的物理题，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从那天起，图书馆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成了他们固定的角落。陈天润会提前把知识点整理成提纲，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重点；穆祉丞也渐渐不再紧张，遇到不懂的地方会主动提问，偶尔还会跟他分享口袋里的橘子糖。

“陈天润，你说物理题怎么总绕弯子啊？”一次补完习，穆祉丞剥开一颗糖递过去，看着对方接过糖时指尖的弧度，“我上次算错一道题，居然是因为没注意单位换算。”

陈天润把糖放进嘴里，橘子的甜味在舌尖散开，他抬头时正好撞见穆祉丞眼底的笑意，像落在桌面上的光斑，轻轻晃了晃：“慢慢来，把基础打牢，下次做题先圈出关键信息。”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帮你整理了一份易错点清单，明天带给你。”

穆祉丞愣了愣，心里忽然暖暖的。他从没跟陈天润说过自己总在细节上出错，却没想到被对方悄悄记在了心里。

十月的物理竞赛那天，穆祉丞特意早起，在书包里塞了两瓶热牛奶，提前半小时到了图书馆。陈天润已经坐在那里了，面前摊着竞赛真题，看到他来，眼底露出一点惊讶：“怎么这么早？”

“给你带的牛奶，”穆祉丞把牛奶递过去，耳尖有点红，“听说竞赛要考三个小时，你别低血糖了。”

陈天润接过牛奶，指尖碰到温热的瓶身，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暖意。他看着穆祉丞紧张的模样，忽然笑了：“别担心，我会尽力的。”

竞赛结束后，陈天润拿了省一等奖。消息传到班里时，同学们都围着他祝贺，穆祉丞却悄悄躲在后面，看着被人群包围的陈天润，心里又骄傲又有点失落——他觉得自己和闪闪发光的陈天润，好像隔着一段很远的距离。

那天放学后，穆祉丞没去图书馆，而是躲在操场的看台上发呆。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回头就看到陈天润站在台阶下，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笔记本：“怎么没去图书馆？我给你带了易错点清单。”

穆祉丞低下头，声音有点闷：“你都拿奖了，以后肯定很忙，不用再帮我补物理了。”

陈天润走上台阶，在他身边坐下，把笔记本递到他手里：“我不忙。”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而且，我想帮你补，不是因为老师的安排。”

穆祉丞抬头，正好撞见陈天润眼底的认真，像秋日里清澈的天空，没有一点杂质。他翻开笔记本，第一页上写着一行字：“物理题有解题步骤，我想和你一起，一步一步走下去。”字迹清秀，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橘子糖图案。

“穆祉丞，”陈天润忽然开口，声音有点紧张，“等你物理成绩提高了，我们去看操场后面的银杏树好不好？听说秋天的时候，叶子全黄了，特别好看。”

穆祉丞的心跳猛地加速，他看着陈天润泛红的耳尖，忽然笑起来，用力点头：“好！”

之后的日子里，图书馆的第三排依旧有他们的身影。陈天润会耐心地帮穆祉丞讲解每一道题，穆祉丞也会在陈天润做题累了的时候，递上一杯热咖啡。他们的笔记本上渐渐多了些小标记，有时是穆祉丞画的小太阳，有时是陈天润写的鼓励的话。

期末考试那天，穆祉丞的物理成绩终于从及格线冲到了八十分。拿到成绩单的瞬间，他第一时间跑去找陈天润，却看到对方已经站在图书馆门口，手里拿着两片银杏叶。

“恭喜你，”陈天润把银杏叶递过去，眼底的笑意像盛满了星光，“我们去看银杏树吧。”

穆祉丞接过银杏叶，指尖碰到对方的手，温热的触感让心跳再次加快。他们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阳光透过金黄的银杏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穆祉丞看着身边的陈天润，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让他头疼的物理题，那些藏在笔记本里的小心思，还有此刻身边的人，都是这个秋天里最珍贵的礼物。

风吹过银杏树林，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一段关于陪伴与心动的故事。穆祉丞悄悄握紧了陈天润的手，指尖相触的瞬间，他知道，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