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山站在阁楼台基边缘，摇摇欲坠，等到徐骁跑来，才被扶着艰难坐下，摆摆手
李义山“大将军，不必如此忧心，你也老了，慢些跑”
徐骁坐在这名当年和赵长陵一起称为左膀右臂的国士身边，将自己身上一袭老旧狐裘披在李义山身上，皱眉道
徐骁“元婴，你身子骨不能受寒，怎的出楼了？”
李义山捂嘴仍是止不住咳嗽，徐骁连忙轻柔敲背，这位春秋国士眼神安详望向湖面，轻声笑道
李义山“大将军，我跟了你多少年了？”
徐骁很是感叹，当年那些人生，仿佛是偷来的一般，兄弟义气，豪气冲天，战场厮杀，多么快活
徐骁“三十二年了，当初我是个出身鄙陋的死蛮子，没几个读书人乐意给我当手下，都嫌弃丢人，有辱门楣，就你和长陵两个愣头青，先后傻乎乎跑来，我当时都觉得你们两个要么脑子有问题，要么是不怀好意，后来才知道我捡到宝了”
李义山猛然间神采奕奕，雪白脸色开始泛红，徐鹿维忍不住闭了闭眼，回光返照…
李义山“碧眼儿想要在有生之年看到徐家败亡，我李义山成事不足，某些败事到底还算绰绰有余，倒也留下十六策应对。除此之外，还有北凉治政六疏共计三十四议，也都写完，都留给凤年”
白狐儿脸始终站在两位老人身后，沉默不语
徐骁知道这位枯槁国士，早已病入膏肓，熬不了多久时光了，满是不忍
徐骁“别说了”
李义山松开拳头，手心猩红一滩，笑了笑，不再咳嗽，只是嘴角渗出血丝，疲倦至极的说道
李义山“南宫先生，李义山求你一件事，将来如果凤年有难，而三十万铁骑却无法救援，恳请先生务必出手相助一次”
白狐儿脸自然会答应他的请求，谁能拒绝这位将死之人的请求呢
南宫仆射“请先生放心！”
又见李义山看向站在面前的徐鹿维，伸出手指，笑笑
李义山“大将军，我见到你那宝贝女儿了，她很好，你瞧，她就站在这儿呢”
徐鹿维闻言心咯噔了一下，扭头看向徐骁，徐骁也是向自己望过来，可他哪里能看得见，以为他只是在安慰自己，笑笑
徐骁“好好好，我知道了”
又见李义山招了招手，满是慈爱，示意她蹲下身
李义山“丫头，过来”
徐鹿维也不管徐骁惊讶的模样，蹲在李义山身边，红着眼眶
徐鹿维（小知）“我在，夫子”
李义山只是虚空般的摸摸她的发丝，想起年少时的种种
李义山“少年时，我见过你，真的，多谢你，让我这一生，不再平凡”
徐鹿维一头雾水，不明白他这是什么话，可却也是点点头，宽慰老人家的心
视线开始模糊的李义山颤抖抬起手臂，拿手指凌空指指点点，好似那些年与年幼世子殿下一局局黑白对弈
他布满沧桑的脸上似乎有些遗憾，当年对那孩子太严厉了，责骂太多，称赞太少
这名不知是病死还是老死的男人，他的脑袋沉沉靠向肩并肩而坐的大将军，喃喃道
李义山“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这一觉睡去，不再醒来，生死何其大，生死何其小
北凉王徐骁只是轻轻帮他拢了拢那件快要滑落的狐裘
徐鹿维哭的无声，她的夫子，永远的走了，再也不会有人敲她的额头，罚她背书了，也不会有人教她看那星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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