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道枝到达森田馆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路上车外面都是黑乎乎的，由于道枝有黑暗恐惧症，所以他几乎不往窗外望。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冬夜里的雨带着锥心刺骨的寒冷从遥远的天际袭来。

森和馆是一座有着一个小院子的别墅，无论是房子还是院子跟目黑公馆的比起来真的小太多了。而且，这座坐落于荒郊野岭的别墅躲在森林的深处，如果不是知情的人还真的很难发现。

道枝小心翼翼地下了车，院子门前站着两个彪形大汉。

“我是千岛，这位是目黑先生的弟弟，是向井先生让我带来的。”千岛大叔下车对他们客客气气地说道。

“千岛先生你不用进去了，我们带他进去就好。”其中一个彪形大汉用沉闷的嗓音说道。

“好的，麻烦二位了。”千岛说完，给二人礼仪性地鞠了个躬。

“跟我来吧。”那个彪形大汉对道枝说道。他的声音竟还有些沙哑。

道枝感到更不安了，为什么不让千岛先生进去呢？别墅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怀揣着不安，道枝跟着彪形大汉进了别墅，院子荒草丛生，看起来就是长时间没被打理过。别墅里的设施也很简单，木质地板咯吱咯吱地响。客厅的沙发和茶几还是用白布盖着的，看起来像幽灵住的地方。

道枝被带着上了二楼，此时怀里的豆太郎已经安然睡去了。道枝突然有点羡慕豆太郎，不管周围环境如何它都能倒头就睡。

终于，道枝在二楼看到了熟悉的面孔——koji。

“koji哥。”道枝的声音带着些许相逢的喜悦。这是从下午到现在，他见到的第一个熟人。

“道枝！你终于来了。”道枝注意到koji是从一间房里出来的，出来时身后还跟着两个人。而且房间门口还有两个人守着。道枝之前上楼时在楼梯口也看到有两个人在守着。难道是目黑莲在那间房里吗？那为什么需要那么多人守着？

“你们所有人都下去守着吧。”koji对那些人发话道。

“是！”

人都走了，只剩下道枝和koji了。

“目黑君呢？”道枝小心翼翼的问道。

“道枝，对不起……”koji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了。如果道枝没看错的话，koji说这句话时眼圈微微泛红。

“koji哥……”

“听着，目黑莲昨天刚刚被抢救过来，他现在还躺在里面昏迷不醒。因为他……他跟我说……如果他有什么不测……他希望能再见你和豆太郎一面。所以我就立刻派人把你接来了。”道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好的目黑莲为什么会昏迷不醒？还有，为什么会发生不测？目黑莲和道枝的见面为什么会变成最后一面？道枝这么想着，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滚落下来了。

“道枝，我知道你肯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能告诉你的就是在我们出差的路上遇到了一些突发情况，目黑莲是……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我……我对不起你。”koji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道枝从来没想过目黑莲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自己。更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地方见目黑莲最后一面。道枝现在好想转身逃离这里，仿佛只要他跑回目黑公馆一切就从来没发生过，目黑莲还是好好地在外面工作，而他也好好地在公馆里等着目黑莲回来。

但是，生活从来不是你我这样的凡人能够掌控的。你永远不会知道生活什么时候就改变了方向。

“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他吗？”道枝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可以，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道枝擦了擦眼泪，把书包放到地上，再把怀里的豆太郎轻轻放到书包上。然后起身对koji说：“我准备好了。”

门缓缓打开，道枝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目黑莲。目黑莲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张煞白的脸白得吓人。他看上去无比地虚弱，嘴唇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而干裂，手臂上的血管因为打吊瓶打太多而突起。护士和医生正在将用过的沾满血的纱布清理掉。

这些……都是目黑莲的血吗？道枝有些不敢相信，一个人能有这么多血吗？

目黑莲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

道枝觉得自己明明很悲伤，但看到目黑莲后他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了。尤其是看到那触目惊心的止血纱布后，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捅了一刀，血液代替眼泪喷涌而出。这种疼痛仿佛比十年前自亲眼目睹母亲被枪杀的痛还要痛上几万倍。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koji向医生问道。

“目前还不稳定。目黑先生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伤得实在是太严重了。我们一刻也不能松懈。”医生很严肃地说道。

“拜托您一定要把他救活。”koji给医生深深地鞠了个躬。

“好的，佐藤老师交代过我，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救治目黑先生的。”医生说道。

“谢谢您。您工作那么长时间也累了，先去隔壁的房间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一有情况我会马上去找您。”

“好的。向井先生也要注意自己的伤口啊。”

“嗯。”

道枝看着床上的目黑莲，他缓缓地伸出一只手。当道枝的手碰上目黑莲的手时，一滴眼泪从道枝的脸颊滚落，泪水落到病床上。道枝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这时koji走过来对道枝说：“医生告诉我目前你哥的情况还算稳定。”

稳定吗？道枝在心里问道。如果目黑莲的情况真的稳定，那么为什么他还没睁开眼睛看看自己？道枝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想法，他多希望现在躺在床上的是自己。或者，将目黑莲身上的伤分自己一半也可以。只要有一个方法能减轻目黑莲所承受的痛苦那么他会马上去做。

许久，道枝缓缓开口道：“他会没事的对吗？”

道枝说这话时眼圈红红的，像一只伤心欲绝的小兔子，让人心生怜爱。

“会的……”koji不知道此刻自己说什么好，他只能回答一句苍白的“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