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晚上，道枝守在目黑莲的床边一刻也不愿离开。而koji则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回忆着事发时目黑莲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他害怕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koji记得当浑身是血的目黑莲躺在自己怀里时，koji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让koji害怕的不是血淋淋的目黑莲，而是即便身上血流不止脸上也带着微微笑意的目黑莲。正是因为目黑莲总是用他那淡淡笑意掩盖着内心所有的感受，才让koji感到害怕。

这些年，他和目黑莲走南闯北，见过大大小小的事。他们也被偷袭过，也受伤过，但每一次目黑莲都能带着他冲出重围，完美脱身。唯独这一次，目黑莲没能完美脱身。也是koji第一次真实地体会到如果失去目黑莲是一件多可怕的事。

“目黑莲！你给我听着，不许睡过去！”koji的声音很大，但却很空。

在护送目黑莲来森田馆的路上，koji红着眼眶，两行清泪挂在脸上。

“我告诉你，目黑莲……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我自己了……给劳资活着！”大声的koji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

目黑莲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深深的困意和疲惫感席卷他的身心，眼前的koji也渐渐模糊起来。

“koji……如果我出事了……替我照顾……照顾道枝……”目黑莲耗尽所有力气对koji说出最后一句话。

koji一直都觉得道枝就像是目黑莲藏在古老城堡里的一朵带刺的玫瑰。而目黑莲就像是那个时时守在玫瑰面前被女巫下了诅咒的王子。在世人眼里，守护玫瑰的他就是一头野兽，若有人伤此花一分一毫，他便用狰狞的面孔示人。只有玫瑰看得到，他是王子。

可现在，对玫瑰爱不释手的王子竟然主动提出放手。若不是感知到了死神的降临，恐怕目黑莲这辈子都不会想过放手。

“我不要！道枝是你弟弟。照顾他是你的责任，我才不帮你照顾！你别想占我便宜！”koji的语气里满是任性的愤怒和悲伤。他对目黑莲的放手感到愤怒，同时也对目黑莲的离开感到悲伤。

目黑莲看着一边任性喊话一边泪流满面的koji，眼前渐渐浮现出道枝的样子。道枝有着一双很好看的圆杏核般的眼睛，眼里常常透着和稚嫩面容格格不入的忧郁，做起事来总给人一直小大人的感觉。正是这样的道枝才会让目黑莲爱不释手。

目黑莲永远不会忘记道枝第一次在目黑庄园里醒来的样子。那时，很多佣人都围在目黑莲床前，大家都好奇着目黑莲怎么捡了一个脏兮兮的孩子回来。但是，在惠子婆婆帮道枝擦干净脸后，大家发现，道枝是一个长得格外可爱的孩子。他睡着时，会缩起来用双臂紧紧抱着自己，像极了一只小猫咪。

当道枝睁开眼时，被周围一群陌生人吓到了。他瞪大了那双圆杏核般的眼睛，深色的瞳仁在轻轻地颤抖着。从目黑老爷书房里回来的目黑莲拨开围在床前的佣人，他刚坐到床边，道枝立刻把头撞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

他记得目黑莲，晕倒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虽然不清楚目黑莲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但那一刻，直觉告诉道枝，躲进这个人的怀里就不会再被坏人追杀。

道枝在目黑庄园的第一天，就像目黑莲身上的挂坠一般，死死地抱着目黑莲。无论惠子婆婆怎么劝说，怎么安慰道枝，让他不要害怕，可倔强的道枝就是不松手。

也是那一天，目黑莲清楚地知道，道枝是他想要保护的人。

“目黑莲！目黑莲！别睡！”koji摇晃着目黑莲的身体，看着渐渐闭上了眼睛的目黑莲，恐惧的阴影一点点将他的内心笼罩。

“我求求你……别睡……”激动的声音开始削弱了，变成了卑微的请求和克制不在的抽泣。

……

凉凉的泪水滴到目黑莲的脸上，可他已没了知觉。至此，目黑莲跌入了一个很漫长的梦里。

“目黑君！”站在高台上的小道枝伸出臂膀热情地迎接回到公馆里的目黑莲。

目黑莲微微俯身抱起站在高台上的道枝。

“叫哥哥。”

“哥哥！”

后来，在第一次抢救回来之后，目黑莲躺在病床上虚弱地对着koji说自己想再见道枝一面。于是koji二话不说就把道枝接来了。可是，还没等到道枝来，目黑莲已经陷入了昏迷。koji憎恨自己做什么都晚了一步，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他越想越自责。

正当他沉浸在自责中时，道枝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目黑君！”道枝看着目黑莲的心电图如同一架坠毁的直升机一般正以可怕的速度一路向着谷底下坠。

“怎么了？！”koji迅速跑过来查看情况。

“目黑君的心电图……”

“我去找医生！”机敏的koji第一时间跑出去找医生。

医生带着护士们迅速赶到了病房里。而koji则带着道枝来到房间外面等待。道枝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所有人都在为了救目黑莲而忙碌，但只有自己不知道能为目黑莲做什么。他恨透了这种无力感。

koji注意到，道枝从房里出来后便一直低着头，这个17岁的孩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画面，却一直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他将恐惧嚼碎，吞进肚里，噎出眼泪，含在眼里。

现在，强烈而错中复杂的情感如泰山压顶般地向道枝袭来，含在眼眶里的泪水不也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道枝用颤抖的双手捂住眼睛，上齿紧咬着下唇。他不希望自己发出的哭声打扰到里面正在抢救的目黑莲。

“道枝……”koji想要说些什么安抚道枝，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皱着眉，眼神里满是无奈与无助。

koji甚至产生了有些后悔带道枝来这里的想法。他是被目黑莲紧紧护住的玫瑰，他或许应该永远待在目黑莲为他建造的古堡里，这样，他可以永远活在期盼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在现实的绝望里悲痛欲绝。

“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目黑莲的话又一次在道枝耳边响起。

道枝告诉自己不能哭，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他必须坚强。他告诉自己，哭只会加重自己的负担，还会影响到身边的人。所以，眼泪不能再掉下来了！

“koji哥……那个……我……我想冷静一下。”道枝说完立刻转身跑了。

“道……”koji明白，道枝终究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而已。哪个孩子在面对今天这样的局面能保持冷静？道枝已经表现得很好了，从见到目黑莲到现在，他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恐惧。

“愣着干什么？给我跟上去！”koji对守在门外的保镖说道。

“是！”一个保镖立刻跟了上去。

道枝跑到别墅外面，蹲在门口抱着自己颤抖的身体。憋回去的眼泪开始重新流淌。他还是没办法保持冷静啊。他没办法想象失去目黑莲后的生活。如果没有目黑莲……这件事他从来没想过。目黑莲是他的全世界，是目黑莲带给他活下去的希望，是那个给他好的生活，让他受人尊重，让他在失去唯一的亲人后依旧能感受到爱的人。如果这个人没了，那么道枝将一无所有。道枝这么想着，便抱头痛哭起来。他将内心的恐惧全部灌注到泪水里。泪水肆意在脸上淌过。每一滴眼泪都倾诉着道枝痛苦与无助。

保镖站在道枝身后看着道枝脆弱的背影，心里也不禁感到难过。

道枝收拾好情绪后重新上了楼回到koji身边。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眼眶很红，眼睛哭肿了，泪水还在眼眶里打滚。但，他已经恢复了站在这间房间的面前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