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百岁

金子柒陷入了无尽的梦魇中。

混战过后的观音庙是残破的，金光瑶剧烈地咳嗽着，唇角溢出鲜血，他用尽所有力气才艰难抬起的手，颤抖着想要最后一次抚去面前人脸上的泪，却又在即将触碰时停住，不甘地放下。

可那双手却在垂下去的刹那，被握住了。

金子柒的手好冷。

冷到连垂死的金光瑶都觉得冻人。

他便又笑了，他说：

“算了。”

生命在一点点流逝，金光瑶连回握的力气也没有了，他笑着，却更像是在哭，那困住自己半生的执念，同样困住了心软的金子柒。

可是他好不甘心。

金子柒的喜欢太宽泛了，哪怕是路边流浪的小猫小狗，她都好喜欢，她对谁都可以笑得很明媚，她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所以金光瑶恨她，他恨明月高悬不独照我，他恨天地生万物而非你我。

在金子柒的心里，他跟任何人都没有差别。

“我想，最后再送你一件礼物。”金光瑶的声音嘶哑，他将不知何时捡来的匕首塞进了金子柒的手心，不等她有任何人反应，带着她的手一起，将匕首狠狠送进了自己的腹部。

金子柒如遭雷击，挣扎着想要后退：“你做什么！”

金光瑶却不知从哪爆发出的力气，死死攥着金子柒的手不松开，笑得竟然有几分畅快：“谁叫你错信了人，我的罪行被揭发，你以为那些人会容许你独善其身吗？所以我送你一个大义灭亲的名头，我死了，你依旧干干净净。”

金子柒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处都痛苦得快要爆炸了，金光瑶仍然在笑：“我要你、永远、也忘不了我！我跟他们，不一样！”

他的手猛地松开，刚才的那一下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生机，视线最终定格在金子柒那张满是血污的、充满狼狈的脸上，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将最恶毒的祝福钉入她的魂魄：

“金子柒，我祝你……长命百岁。”

眼中的光彩骤然消退，他的爱，他的恨，他的贪婪与不甘，也尽数归于死寂，唯有那句祝福，如同最冰冷的诅咒，融在萧瑟冰冷的寒风中，独将她留在破碎的夜里。

……

等金子柒再睁开眼，已经是三天后了。

金色的日光透过纱帘斜照进卧房，金子轩一直守在她身边，瞧见她醒来，唇角也漾开浅浅的笑意：“早上好，小柒。”

房间里好温暖，金子轩的手也好温暖。

前一天还身处无间地狱痛不欲生，再醒来时的场景却美好得令人恍惚，仿佛只是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有冰凉的液体顺着她的眼角流下，她轻声唤道：“哥哥。”

金子轩应声：“嗯，我在。”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用温热的指腹极轻极轻地替妹妹拭去眼角不断滚落的泪珠。

金子柒很轻地回握住兄长的手，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如同受伤的幼兽想要找寻最后的庇护与温暖，言语道不出她的委屈与难过，爱与恨本就是相互纠缠分割不清的，这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拧成了一根粗壮的绳索，死死勒住了她的心脏和喉咙，她只能张惶哭泣。

金子轩俯下身，将她抱在了怀里，温热的手掌安抚地一遍遍轻拍她瘦削的脊背：“都结束了……小柒不怕，哥哥在这里……哥哥会陪你一起度过去……”

幼年时，在满是虚伪算计的金麟台，金子轩第一个朝她递来了温暖的手，在此后的几十年，再也不曾松开。而今，在这场堪称灭顶的变故后，金子轩将无边的黑暗撕开了一道口子，于是阳光洒了下来。

她会得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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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OK我终于松口气，兄妹线就是比较虐，我自己都快写死了，其他线就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