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在案头跳了跳，将霍不疑与太子投在青砖上的影子晃得碎了。
太子望着窗外渐密的雨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沿："我还以为阿水会陪你回西北。"
霍不疑执起案上的兵符，鎏金纹路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确实有这个想法，只是被我劝下了。”
“西北风沙能磨碎玄铁，她该像少商那样...去追寻自由，而不是被束缚在那荒凉之地。”话音戛然凝在喉间，眸光沉入鬓角阴影。
太子搅动着杯中冷茶，涟漪映出他欲言又止的眉眼："子晟，你当真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霍不疑指腹蹭过案上未干的墨迹，在素笺上洇出深褐指痕，“如今...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宫墙上的砖——熟悉，却再暖不起来了。”
听到这句话，太子想起阿水，想起他们之间隔着的那道无形的墙。他们俩又何尝不是这样，被身份、被过往所困，彼此靠近却又始终无法真正相拥，满心皆是无奈与遗憾。
由于袁州牧之前为解困义兄，险些令征伐大军的翁将军于不利，后来霍不疑为救袁州牧，不惜领军驰援身负重伤。
文帝念及袁州牧曾是肱股之臣，并未过多追究，而是贬其官职携家眷回胶东接受惩戒，袁慎考虑再三，决定向文帝请旨外放推行度田令。
临行之际，袁慎单独去见程少商，尽管早就知晓这段感情，他会是真正的输家，可就算输得落子无悔，霍不疑也没有赢过。
待目送程少商离去后，袁慎又和霍不疑见了一面，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
如果霍不疑为程颂截杀蜀中余孽，只因他是程少商兄长。为程始护送太子度田，只因他是程少商父亲，但是袁慎和霍不疑是情敌关系，为何还要如此冒险营救自己父亲？
霍不疑表示袁慎是程少商在乎的人，唯有她在乎的人安好，才会彻底安心。
又过数日，在程少宫的陪同下，程少商和阿水一路朝着宣皇后的故土前行。
“少商，这里离骅县不过十几里，你要不要去看看楼垚。”程少宫掀起车帘一角，远处隐约可见城墙垛口在暮色里起伏。
程少商摇了摇头，“阿垚心性宽阔，又一心为民，成为一方父母定是将骅县治理得很好，他与何昭君这般好，我还是别去打扰了。”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剧烈颠簸，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声响。
“怎么停下了？”阿水掀开锦帘，冷风裹挟着沙尘灌进车厢。
“郡主，前方有一位女公子求见程娘子。”车外侍卫的声音混着马嘶传来。
程少商刚掀开锦缎帘子，便见程少宫已利落地跳下车，伸手扶她踩着木阶落地。
这位女公子正是在此等候多时的楼漓，以楼垚的名义邀请她入府做客，还可以瞧瞧骅县的变化。
程少商回头看程少宫，见他点点头，便轻声道：“那好吧，我随你前去。”
楼漓忽然压低声音，目光直直盯着装有宣皇后衣冠与遗物的骄子。
“昭君阿姊即将临盆，你们带着先人遗物登门，怕是……”
程少商一怔，旋即转身对程少宫吩咐道：“阿兄，你们在此守着，我用完晚膳就立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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