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房门开启,赵羽端着餐食进入房中,将托盘中的米粥饭菜摆在里屋的圆桌上。
“珊珊姑娘,你都饿了一整天,公子若是得知...”赵羽突然住口,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将托盘放在饭菜旁。
白珊珊缓缓转首:“赵羽哥,我无碍。反倒是你身上有伤,白日里奔波操劳,晚上该好生歇息。”
赵羽望向卧榻上的楚天佑,苦笑道:“国主伤势危重,至今仍昏迷不醒,我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忽然径直上前,在白珊珊面前屈膝跪地。
白珊珊大惊,忙起身去扶:“赵羽哥,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是臣失职,未尽护主之责,请王后治罪。”
“赵羽哥,此事是叶麟那厮阴险狡诈,与你无关!”
白珊珊实打实地握住赵羽的肩臂,恨不得将跪地请罪之人提起来,“赵羽哥,切莫如此,你我同为国主随扈,此番国主受伤,亦有我之责。”
见此人仍跪地不起,只好再劝,“赵羽哥,咱们随国主于民间游历近四载,守望相助,算是义结金兰,珊珊不希望赵羽哥宥于凡俗礼节,对我这般疏离。”
赵羽此番出乎意料的举止,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数日前,赵羽向楚天佑传来一纸飞书,信上讲大军大军会于昨日午时之前抵达函谷关。不料,赵羽方率大军踏上南海郡的疆土,便在竹林中了叶麟一早布置好的陷阱。仅仅冷兵暗器倒还好说,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叶麟竟在郡内埋藏了地雷。
为争取时间,数千士兵在前往函谷关的路上以身试险,哪怕粉身碎骨。
赵羽纵使拼尽全力到达函谷关,也比信上所说的时间晚了足足半个时辰。
不过好在白珊珊熟知南海地形,又有足够运气,她率三千御林军行过一段路程后丢弃马车,取偏僻小径直奔函谷关,终在千钧一发之际射杀叶麟,救下楚天佑。
“赵羽哥,五味哥医术精湛,咱们有目共睹,况且天佑哥身边有我照顾,定会化险为夷。现下最重要的,是排查出叶麟在南海郡中布下的所有地雷,以防更多的百姓官兵因此殒命。”
赵羽这才起身:“珊珊所言有理。白日里我已遣军寸土寸步地搜查地雷,无奈南海疆域辽阔,此法进程缓慢,但若是得到布局图...”
白珊珊颔首,摩挲发丝思忖片刻:“此事非一人之力所能为,叶麟叛党中定有很多人知晓布局。”
“可抓到的叛军已经丧命,逃亡的不知其踪,我随派人到关隘、驿站等地详加盘查,可依旧难寻逆贼活口。”
“兴许他们乔装打扮隐去身份躲在寻常百姓的家...”
末尾的“中”字将要吐出,白珊珊就听见房门再次开启。
那人进来后直接单膝跪地,隔着屏风瞧其身影,白珊珊知晓此人定是一名守卫别馆的将领。
“启禀王后,将军,有一位名叫范序新的男子求见,说是王后娘娘的故人。”
白珊珊颇感意外:“范哥哥?”
——
花厅。
烛火半燃。
白珊珊与范序新同坐于堂下侧椅。
侍女上茶后立刻退下。
“珊妹妹,国主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也不知国主如何了,”范序新上下打量着清丽脱俗的白珊珊,“也不知珊妹妹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有没有...”
白珊珊此刻满心都在牵挂楚天佑,着实不想再作无谓的寒暄:“范哥哥,不知你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我...”范序新尚未出口的话突然哽住,嘴巴一时又张又闭,柳叶眼中的那点精光顿时黯淡下去。
片刻后,范序新又道:“珊...珊妹妹,我知道以前很多事情是为兄不对,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
白珊珊缓缓转首,以一种“你能不能不要再讲废话”的眼神看着他。
范序新瞳孔一震,当即改口道:“珊珊,今日傍晚我在渡口发现数十人要坐船前往魏国,我虽是经商之人,但也知魏国对我大楚虎视眈眈,他们没有过境文书,但说会付重金让他们坐货船也行。
我瞧他们身上带伤、衣物也不合身,按照我这两日有意无意听到的消息,我怀疑他们可能是叶麟的手下。”
白珊珊眸色倏变:“当真?”
“当真。我没敢放行,但又不敢得罪他们,于是寻了个由头将他们留在了一家客栈中,然后我便偷偷跑来别馆报信。”
白珊珊秀眉微蹙,凝神细思,忽然眼前一亮,心中暗道:“赵羽哥一直在全郡搜捕逆贼,若他们真是叶麟手下逃窜的叛党余孽,那么抓住他们就有可能得到南海境内准确的布雷区域,那么也无需再寸土搜寻,如此,便会最大程度避免百姓士兵的伤亡。”
“珊妹妹,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白珊珊倏尔回神,看向范序新小心翼翼探寻的目光:“范哥哥,那伙人如今在哪家客栈落脚?”
“就在离渡口最近的朋来客栈。”
“好,我即刻派人随你前去,务必将这些人带回来,务必要留活口。”
“珊妹妹,此事就交给我。”范序新顿了顿,又摸摸衣袖,从中掏出一只青瓷小瓶,“听闻国主为保护我等百姓宁愿以身犯险,此药是我曾在西域所得,对于重伤之人,不论内伤外伤均有奇效,我知国主圣躬安泰,并不需要,不过此药难得,珊妹妹不妨收下...”
白珊珊看着他捧在手中的药瓶,本欲拒绝,但不知为何,竟缓缓抬手接过。
瓶身上有细细的冰裂纹,其上浮雕着独特的西域标识,握在手中也是凉凉润润的。
范序新转身离去之时,白珊珊忽然抬首:“范哥哥...”
风尘仆仆的那人身子一滞,略有疑惑地转身:“珊妹妹,怎么了?”
“范哥哥,往昔之事不必再提,此番...”白珊珊抿唇顿了顿,“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