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像一根琴弦紧紧地绷在轨道上,周而复始地运动着,一边发出“突突”的声音。
大概从十五六岁的时候,黑羽快斗就没有故乡了。他只是乘坐着这列火车,从这里到那里。火车对他来说,不是新年远赴亲人的喜讯,对他来说,更像有着干草气味的书页,只是一个交通工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符号,标记在四野。他喜欢赶夜车,黑洞洞的看不清的感觉一下子就能击垮他明媚的笑脸,黑羽快斗就盯着黑夜,面无表情地发呆。
“喂,黑羽!”工藤新一冷不丁地喊了一声。他在下铺睡觉--他说上铺容易掉下来,睡在上铺的黑羽快斗发出的窸窸窣窣的一阵阵的翻身声把他从昏昏沉沉的梦境里拉了出来--或许还打了几个巴掌。“你能别乱丢了吗?这床板质量又不好,一直响,吵死了。”
上铺的声音止了,许久,才回了一声“哦”。
工藤新一的脸清明起来,找寻不到睡意。“要吃安眠药吗?我这还有几片。”他轻声问道。看了看车厢里的人,呼吸声像书写声一样叩击着心脏。
他听到黑羽快斗轻笑了一声,“你还随身带安眠药,杀人吗?”
“这么拙劣的方法,我可瞧不上。”工藤新一随意地应到。
“你的关注点可真清奇,你知道我想问什么。”黑羽快斗向窗外瞥着,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到车身一晃一晃。极大的蝉鸣声像一闪而过的流星随着疾驰而过的火车销声匿迹。
工藤新一侧了身,“胃不好。夜里犯病,容易失眠。”他顿了顿,“不过,可能是因为火车晃的原因,睡得挺好。如果某人没有一直乱动的话。”他狠狠地咀嚼着句尾的几个字。
“啊,不好意思了。我比较习惯在火车上坐着。”黑羽快斗悠悠地说。“还是说是因为认床,谁知道呢。”
“你经常坐火车?”
“嗯。”他拉紧了窗帘,窗外的微光无法穿透厚重的窗帘。“出任务有时候会需要去很远的地方。”
“我看你也睡不着了,给你讲一个关于Gin的事。你知道的,我恨他,有时候冲动,甚至想一枪结果了他。”
“我看是你睡不着了。”
“就当是我睡不着了吧。”
火光冲天,如怨魂般啃咬着仍在襁褓中的夜色。烈火像毒蛇的信子舞动着,一遍又一遍地舔舐着地板上的男人--已经死了。胸口的血被火舌掩盖。
“Pisco?”工藤新一看着一团团的灰烬,火灾留下的余温甚至烤干了他的眼泪。
“Pisco?”疑问句生生变成了肯定句,Gin勾了勾嘴角,“我说过,我从不记被我杀了的人。”他靠在沙发靠背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意味深长地瞥向工藤新一,激起少年细微的愤怒。
“真有你的。”工藤新一冷冷地说。
Gin把咖啡杯放在桌上,“去车上拿东西,刚刚忘拿了。”他在杯底接触桌面发出声音的瞬间看向工藤新一,眼里云淡风轻的鼓励像极了羞辱--他不敢,也不能。Gin站起身,出去了。
“哦。”他应了一声。工藤新一听到Gin的脚步声越来越小,他发疯地翻找着柜里的毒药。
工藤新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值吗?这该吗?这有意义吗?无尽的疑问鞭打着他不做思考的冲动。他笑而不语,木讷地扬起嘴角。或许有时候,得做正确的事。
他的指尖碰到药的瓶身上。
工藤新一很激动,甚至有些兴奋,以至于踉跄。他小心翼翼地捏着这枚浑圆而单薄的药片,正要投进水杯里,他差点失声笑出来。可他又突然怔住了--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像钟表走动的声音响起来。
“Sake,你在干嘛?”Gin的手搭在门把手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戏谑的目光聚焦在他手中的药片上。
“我干什么还需要向你汇报?”工藤新一不耐烦地瞥了一眼Gin,一边慢悠悠地把药片扔进嘴里,又喝了一口水。
Gin没有阻止,只是笑莹莹地看着他,“吃的什么?”
“糖。我低血糖。”他淡然地用袖口擦去了嘴角的水,“别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工藤新一把杯子放下,向门外走去,“既然没什么好问的,那我走了。”他又看了一眼Gin,便把门关上了。
走出公寓,工藤新一藏在舌底的药片吐在了垃圾桶里。
“计划失败。”他嘟囔了一声,“真晦气。”
上铺的床板止不住地颤抖,黑羽快斗蜷缩着身子,忍得很困难。
工藤新一极为不满地用脚踹着上方的床板,抱怨道,“有那么好笑吗?”
“有。”他又蒙着被子细细碎碎地笑起来,“这就是你一个不嗜甜的人会带着棒棒糖的原因吗?戏做的挺足嘛,工藤。”
他没带敬语的称呼自己,工藤新一一下子被逼的丢盔弃甲。
“对啊,挺幼稚的不是吗?”
“不,你工藤新一要比我勇敢。”他又笑着补上一句,“狼子野心。”
“你现在要不要来一根糖?”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