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
芮彦朗一进蒲忆阁的门没看到闻秋便喊了声。
“芮公子又想逗哪家的姑娘?”
闻秋靠在椅子上,左手里拿了本《山海经》,右手端着杯茶,悠悠的饮着。
今日她穿了件朱红色绣海棠花襦裙,与身边的摆设颜色极为相仿,看起来差不许多。芮彦朗来的急,也难过没看清楚。
不过闻秋倒也不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在芮彦朗印象里,闻秋似乎一直是带笑的。
“老板娘想多了,今日是我这兄弟想要追姑娘,老板娘可有什么新奇的东西?”
说着芮彦朗指了指身边的陆翊言。
“在下陆翊言。”
“陆公子。”
陆翊言简单的介绍了下自己。
陆翊言……闻秋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兴京官家中,陆姓极为特殊。只有前些日子查处许太傅受贿案有功的刑部尚书陆谈庚陆大人家一个陆家。莫非……他是陆谈庚的儿子?
“新奇的玩意儿没有,不过哄女孩子开心的东西倒是有。”
说着闻秋从柜子上一个极不起眼的地方拿下来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支玉簪,玉簪做工细腻,不仅是兰花的,且是蓝珠子点缀的,贵而不俗,雅中带华,极衬人。连芮彦朗和陆翊言两个大男人看了都眼前一亮,知道不是凡品,更何况是女子呢?
“这簪子名唤白玉镶蓝兰花簪,原是南楚檀钰公主的心爱之物,一千三百两。”
“南楚?”
陆翊言吃惊道。
一个小小饰品店的老板,怎会有南楚皇室之物?
不过芮彦朗已经习以为常了,闻秋这里杂八杂七的什么没有,他刚来光顾的时候也曾不信过,可回回派人去查回回都是真品。闻秋也曾说过,可能故事是传说,可这东西出自谁之手,就是出自谁之手,她从不骗人,也不屑骗人。
“是。”
应下后,闻秋便讲起了南楚檀钰公主的故事……
她是南楚的嫡公主,也是漠北的王后。
他是南楚的太子,她的亲哥哥,亲手将她送去黄泉路的人。
南楚文昌帝十五年,漠北王东迟进宫求娶南楚公主,修漠北与南楚之好。
宫中檀钰是唯一适龄的公主,三日前刚刚及笄。可文昌帝怎么舍得将她嫁过去呢……
一日,东迟在御花园中赏花,恰巧遇到了檀钰。
“公主觉得这牡丹如何?”
东迟问着。
她答:“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她又答:“可牡丹雍容华贵,若让檀钰来说,虽是动京城,可檀钰不喜。”
檀钰望着那开放正艳丽的牡丹认真的说道。
东迟又问:“那公主觉得兰花如何?”
她答:“品性坚韧,四君子之一,甚为贞雅。”
她又答:“如是让檀钰来说,檀钰喜欢。”
东迟又问:“公主觉得本王如何?”
檀钰忍不住轻笑了声。
阳光洋洋洒洒的落在那着青色衣服的女子身上,女子带着笑,额角似有汗水。
东迟看着有些出神,是了,她与别的女子不同。
“公主笑甚?”
“笑漠北王这是将自己比作花儿吗?”
东迟一愣,随后说:“本王并无此意。”
“听闻漠北王十五岁便从漠北的厮杀中拿到了王位,生的又好看,令一众漠北女子倾心,且几次与我南楚交锋,漠北王皆是得胜,如今才二十六岁就将漠北疆土扩大到原来的两倍,想来应是神人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多谢公主赞美。”
东迟回去之后,便向文昌帝开口求娶檀钰。
如今漠北愈发壮大,南楚向来提倡以文治国,若是现在拒绝……只怕是不妙。
最终,她还是要嫁去漠北。
“钰儿,漠北不比南楚,母后舍不得。”
皇后轻抚着女儿的脸庞。她怨恨。她舍不得。那是她的掌上明珠,可何尝又不是文昌帝的掌上明珠呢?
“母后放心,钰儿在漠北会照顾好自己的。”
檀钰冲皇后笑了笑。她无法忤逆父皇的决定,她也不想让母亲担心。
“唉。”
皇后叹了一口气。
顷刻沉默,檀钰开口道:“母亲可否让皇兄带我出宫听会戏,钰儿最喜欢听戏了。”
“好,钰儿想听就听个尽兴吧。”
第二日,太子楚荣翼便带着檀钰出宫了。
“皇妹当真愿意去那漠北?”
“愿意如何,不愿意……又能如何。”
荣翼望着檀钰。他这个妹妹生的娇贵,不止父皇母后,就连他也舍不得她去漠北。
“皇妹不想去漠北,我和母后大可去求父皇。”
“皇兄怎么去求?用你的太子之位?”
荣翼不答。
“将来,无论谁怎么样,还请皇兄千万要斟酌三思,你的太子之位,来之不易,不知母后花了多少心思才保住这个位子。”
“我知晓了。若是以后你在漠北有难,记得一定要告诉皇兄,无论如何皇兄都会帮你。”
檀钰笑了笑。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他们都待她极好,可是西都,她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檀钰嫁到漠北之后育有一子,漠北王东迟待她并不差,可她还是好想回西都,她的故乡。
在檀钰嫁到漠北的第七年,漠北王东迟战死沙场。而她的儿子才五岁,她又没有能力,她的儿子不能称王。东迟的舅舅莫罕狼子野心,想要争夺整个漠北。
檀钰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她的孩子,她不得不提笔修书。
“命人把信送去西都,无论如何也要送去。”
檀钰命人将信送去西都,送去与她断绝联系七年的西都……
“很快就可以回西都了……”
她站在月下喃喃自语。
“母亲,西都是哪?”
她的儿子扯了扯她的衣裳袖子,好奇的问。
“西都,是母亲的故乡。”
孩子见她面色哀伤,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三个月后,西都收到了这位远嫁漠北的公主的求救信,朝堂上一时间争论不休,无法下决定。而文昌帝身子越发的虚弱,几个皇子对皇位也是虎视眈眈。
“太子爷,漠北那边儿,有您的信。”
楚荣翼刚下朝回太子府,管家便前来禀告。
楚荣翼看了信后,在月下站了一夜,思考着心里的内容。
“若太子爷能助莫罕一臂之力,那他日夺嫡之战,莫罕定助太子爷一臂之力。太子爷应是懂得,檀钰公主一个女人和一个五岁的孩子,怎能担得起如此大的权利……”
是了,如今父皇身体虚弱,怕是不久便要仙去。母后如今失宠,他也因错被冷落。即便他是太子,那又怎样?他说的对,檀钰帮不了自己……
三日后,他命人送了两封信去漠北,一封给檀钰公主,一封给莫罕。
收到信的檀钰大喜,她终于……终于能回去了。
“竹羞,收拾东西,带上十人,我们即刻回西都。”
“可公主……十人是不是太少,您就不怕将军设下埋伏?”
“这是皇兄的意思,他是断然不会出卖我的,届时会有人接应我们的。”
她的容貌还是如当年一般,并没有因漠北的寒苦,因已为人母,因思乡的难过,而改变什么。此刻她脸上尽是坚定的神色,她要回去了。
可她何曾想到,回西都的路,原来是黄泉路啊。
她们一行人刚出漠北便被追杀,四周凄凉的荒草都被覆上了一层红衣。
“太狠了。”听到此陆翊言忍不住出声。
“怕是这公主去了阎王殿,都不曾怀疑过自己的亲哥哥。”
芮彦朗也忍不住附和道。
而闻秋只是笑了笑,淡淡的说了句:“是的呢。”
“老板娘你这故事怎么不讲了?”
陆翊言听的想知晓楚荣翼后来如何了,他一面觉得狠毒,一面又觉得皇家大抵就是如此吧。
“后来没什么可讲的,陆公子想来是读书人,应该知晓南楚的历史,太子登基,国泰民安 ”
闻秋无论是讲故事还是听他们评论,一直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
“诶,陆公子,我这白玉镶蓝兰花簪您是买还是不买啊?”
闻秋不喜与人多纠缠,故事讲完了,那便谈谈价钱吧。
“买啊,虽说价格是贵了些,在下就是冲着老板娘这俏容颜,冲着老板娘的故事,也得买啊,没准儿徐家小姐就中意我了呢?”
闻秋心里觉得,那徐家小姐看不上陆翊言才怪,哄人的把戏一套一套的。
“芮公子是闻秋店里的常客,既然陆公子是芮公子的朋友,那闻秋便开价一千二百两如何?”
“多谢老板娘!”
付了钱,陆翊言便拿着簪子兴高采烈的跑回了陆府。芮彦朗本想留下与闻秋说几句话,可谁知他今日帮闻秋做好了一笔买卖,闻秋竟还不搭理他!
芮彦朗想了想,蒲忆阁在兴京五年,他是常客,闻秋性子就是这样,不冷不热,话少。这样一想,他便没那么难受了。蹭了杯茶,便回侯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