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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家别墅的宴会厅里,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刺眼,像是无数碎裂的冰凌悬在头顶.
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香槟气味和女士香水腻人的甜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池厌早已刻进骨子里的——消毒水味.
这味道顽固地附着在那些价值连城的波斯地毯深处,附着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缝隙里,是他“家”永恒的背景音.
池厌穿着那身剪裁完美却总让他觉得脖颈被无形绳索勒紧的高定西装,像一个被精心调试过的提线木偶,站在大厅最边缘的阴影里.
他的位置,永远如此.
视线穿透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人群,精准地钉在人群中央那个身影上——池骋.
他名义上的哥哥,池家真正的太阳.
池骋正与人谈笑,姿态松弛又带着天生的掌控感.
一件黑色的丝绒西装外套,里面的衬衫解开了领口两颗扣子,露出的脖颈线条流畅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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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池骋看了一眼他,而后又转回去和别人继续交谈.
他微微侧着头,听着对方说话,唇角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既不热络,也不疏离.
——那是属于金字塔顶尖人物游刃有余的从容.
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连眼睫投下的细微阴影都仿佛带着黄金的分量.
他是天生的焦点,是池家老爷子最满意的作品,是这浮华名利场毋庸置疑的王.
池厌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陷入掌心,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感.
这刺痛感提醒着他存在的荒谬.
他是池骋的替代品.
一个在池骋幼年意外走失、池家夫妇悲痛欲绝时,被收养回来聊以慰藉的“影子”.
一个在正主奇迹般被找回后,就彻底失去了存在意义的“错误”.
一个提醒着他,虚无的梦境.
“小厌?”
一个温和的女声在身边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
池厌瞬间敛去眼底所有的波澜,换上一种近乎温顺的平静.
他微微侧身,看向走过来的池母.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眼神里却总有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对他的歉意.
池厌分不清.
他只知道这歉意比厌恶更让他窒息
·池厌"妈."
他的声音很轻,没什么起伏.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池母走近,目光在他过于苍白的脸上扫过,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要让张妈给你拿点参茶?”
·池厌"不用了,妈."
他不喜欢麻烦别人.
"只是有点吵.”池厌垂着眼睫,目光落在自己锃亮的黑色皮鞋尖上,"我站会儿就好."
林薇叹了口气,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沉甸甸地压在池厌心上.
"别总站在风口,你爸爸他..."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他刚才还问起你,说你懂事了不少."
懂事.
池厌在心里咀嚼着这个词.
一个透明人最大的美德,就是懂事.
不争,不抢,不发出声音,安静地待在角落,最好能彻底消失.
·池厌"嗯."
他应了一声,再无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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