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是太医院新换的药。”
“咳。”
依旧是苦汤汁子,胤禛瞥了眼终年黑漆漆的药碗,无论怎么改变成分,看着就叫人倒尽胃口的黑褐色永远也不会变,懒得在说什么,习以为常地端起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汤顺着发麻的舌尖流入胃部,他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平淡。
挥手示意苏培盛把残渣拿下去处理了,胤禛才有心抬头看向另一边低头静候许久的傅辰,只是一个眼神,身侧的另一个小太监就慌不迭地想要上前接过其手中的小册子。
傅辰身上的血腥味浓厚,自觉站在龙塌三米开外的地方,猩红特制的太监服饰一脚还沾染着没有干透的血迹,面容青涩的年轻太监不敢过于接近这位凶名赫赫的宫廷狱司掌事,只是稍微凑近一点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凝结的血雨腥风,心肝胆颤的同时,又不得不更为恭敬地双手捧着册子回到皇上身边。
“年羹尧这厮,还是这么着急的性子。”
胤禛翻看了最前面的两页,摇摇头笑着说道,如果在场不是都知晓双方的立场,恐怕还以为这是皇上最亲近的心腹,三年的疾病之苦让原本冷峻英挺的面容消瘦拖形,但身上的威势却越发浓厚,纸业翻过的沙沙声响让在场所有人不禁放轻了呼吸。
“咳咳。”
床边被摆了张小桌,一角堆满了批阅过的奏折,靠近手的一方是可以随时取用的热水,太医不建议皇上病体消磨时再饮茶汤,所有入口的食物都要再三研究讨论,胤禛已经习惯寡淡无味的白水,只是今天的水有些凉了。
皱着眉瞥了眼不知毫无眼色呆呆站在一旁面生的年轻太监,胤禛心中叹息,养心殿伺候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杀了一批又一批,外头依旧没放弃往这里插人,现在连这种没调教好但背景清白的也能用到他身边来了,足见无人可用,可越是如此,他越要撑下去,否则后继无人,新君地位不稳,爱新觉罗的江山绝不可断送于他的子孙后代!
“既然一切按照计划进行,鱼儿也咬了饵,那也没必要再放长线了。”
“是。”
“怎么只有年府的动向?夏家的呢?”
不知道为何,胤禛总觉得夏家不可能就此放弃,他们有自己的阿哥,也有文官的人脉,家中新贵显赫,所以哪怕夏家始终如一的低调,夏氏父子从未私结党羽,老二老三远在他方,顺从着本能地感觉,下意识问了一句。
傅辰怔了怔,似乎也不解主子为何会将这二者共为一谈,还是尽职尽责地从袖中掏出另一个制式相同但显得极其单薄的册子出来“皇上,夏府进来一直未有动作,要说别的什么,也就是夏家老夫人过了自己六九大寿,没有大办,只邀了府中女眷小聚,瑶贵妃娘娘特赐了些赏。”
傅辰说罢把小册往前一递,胤禛却没有叫人去取的意思,恍惚了一阵,似乎没了说话的力气,闭目往后一靠,做出休息的意思,那本小册子自然而然地留在了傅辰手中。
轻手轻脚地退出养心殿外走了许久,傅辰紧绷的面色才骤然一松,额角的冷汗细细密密,坚硬的小册壳子上不知何时被捏出了三道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