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说苗疆少年善蛊。
我本是不以为意的,毕竟我堂堂古华什么人没有,一个个都是通天的本领,精妙的皮相,也照样没一个能蛊住我的心。
直到今天举国同庆,父皇宴请四方宾客,乐坊司众舞女献舞,我真正见识到了什么人才配得上所谓的美丽二字。
那些舞女献的舞年年都是那样,端庄是端庄,可少不了枯躁无聊。
就在我心底默默抱怨中,那些舞女忽的像花绽放似的纷纷散开,围着中间一位手持絮柳花鼓,发丝如瀑的男子。
他才是今年宴席上的主角。
金红勾边的轻烟薄衫,底身是层层叠叠的白沙衣,随着舞步伴着风四散开来,却又叫人看不真切,忍不住探头看去,却似正中他下怀一般更容易被迷得神魂颠倒。他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弄影厅前。
我也痴痴盯着他面颊,他抬眸,与我对视一瞬,唇边勾起了一抹叫人琢磨不透的笑,斜斜望过来,也不知道惹起了谁的澎湃心潮。
他好美,我吞了吞口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他以更热烈的笑回应了我。
可我总觉得他笑的有一种决绝感,也许是美得太轻艳的缘故,周身散发着凄凉感,却更惹人怜爱。
一曲完尽,众人惊诧。
我偷偷跟着他走到殿后,与他攀谈起来,那位公子弯下腰与我对视,询问我怎么了。
“你可真好看,比我姊姊还好看。”我向来不会夸人,说出的话也不知道他听了会不会生气。
可是他笑了,笑得摄人心魄:“小将军,我是男子呢。”
我吐了吐舌头,把自己亲手种的一朵最好看的白芍药放到他手中,磕磕绊绊说:“送你了。”
他愣住了,吞了口口水:“小将军,我不能要。”
“为什么?”
“一介草民,怎能收皇子的花?”他思衬再三还是摇头:“不妥不妥。”
“那......你不收我的花儿也行,你告诉我,你叫什么?”
他又扯出那抹风姿万千的笑:“江洲人氏,名肖字战。”
我傻眼了,他还真真儿是苗疆少年。
我是古华最小的皇子,字一博,因为自小陪父皇征战,战功赫赫。因此父皇总是高看我一眼,内外宫女小姐也都想在我这里讨一个名分。
可我对于她们总归是提不起什么兴趣,也不是说那些姑娘们相貌平平,也不是说她们性子枯燥,就是最简单的原因:勾不起我的爱人之心。
如今见了父皇乐坊司里的公子才知晓,她们总归是少了些韵味的,这种韵里藏着肖战独有的媚态,亦步亦趋都死死攥着人的心。
我呀,兴许是被他蛊住了魂,才会如此爱他的绰约风姿。
次日我假装散步,遛到了乐坊司门前,遣退了侍女,随手折了一只牡丹倚在门前。果真没过多久,肖战便走出来了。
他看到我稍稍吃惊了一下,然后从容行礼:“小将军怎么来这里了?”
“唔......我觉得你好看,我就来看看你,不过......你今天怎么......”
他确实同往常不一样,褪了昨日风流衣物,着一身月白长衫,外衬浅色流沙布料,束起高冠。
陌上公子,谦谦如玉。萧萧肃肃,清郎爽举。
不过皮相嘛,那自然还是堪堪勾人的紧。
肖战轻笑,他明白我的意思,但是没有正面回应,摇头问我:“你可知到凤凰公子慕容冲?”
我当然知道慕容冲,分明是好将军大丈夫,却因相貌生的灵巧,战败成为秦王苻坚的男宠,同阿姊清河公主一同入宫,日日承欢于凤凰殿内。
我看着面前男人同样好看的面颊,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也是因为......”
他点点头,分明是笑面,却多参杂任了一丝凄苦。
“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摇头,表示自己没关系,可我心里的那些愧疚成倍成倍地增长起来,像是藤蔓一般攀上心头,随着呼吸越攥越紧,疼得我直皱眉头。
我握紧拳头,半晌才憋出话来:“我会救你的。”
肖战接过我手里的牡丹插在花瓶中,淡淡回眸。
“我已经远离家乡十年光阴了,早忘记江洲当年是个什么模样了。”
说来可笑,江洲之战,正是我同父皇第一次出征的战役,我引以为豪的功绩,却正是一根扎在我钦慕之人的心上。我正欲开口安慰,他又出声感慨:
“不过,纵使记忆模糊,纵使江洲山地草草乱乱不适民居,那也终归是我的家乡。”
“小将军,还是得拜托你,让我回一次家吧。”
他的眼中那股淡淡的哀愁又瞬间涌上来,把我盯得心头一阵阵抽搐。
我昂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嗯,我会的,我一定会让你回家乡的。”
他笑,又是那般蛊惑人心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