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阳落下山去,一行人才从绣坊离开。曹竹悦在沈清风的帮助下很快签好了合同,临别时她对着张绣人深深鞠了一躬,以表达对她的感恩之心。
随着车子慢慢走远,张绣人才在身边人的搀扶下一拐一拐的往回走。女人默默的跟在身后,不搭手也不说话,两个人像是在心底较着劲,都在等谁先开口。
绣坊的院廊里静悄悄的。张绣人的拐杖一下一下沉重而缓慢的敲击着青石铺的地面上,每一次敲击都会发出不同的声响,连接起来就成了没有规则的音乐。女人的高跟鞋声配合着拐杖,一下一下竟也变得有节奏起来,二者虽相差十万八千里,却听起来并不违和,倒是应了此时此刻的景。
“你让我单独留下那个孩子,寓意何在?”张绣人终于按捺不住问起来。
彼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绣坊中央的侃清湖旁,身旁的立灯正散发着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印在墨绿色的湖面上。高的那位站的笔直,矮的那位则呈现出一个拱形,颇有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您帖子上只写了三人,我自然只会让您带走三个。”女人一字一句地回答着,字里行间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但她知道,这一切都瞒不过她。
“顾清漫,你最好拎清楚一点,绣坊你是拱手让人了,但绣坊脚下这块地,是我的,”张绣人的面部微微颤抖着,岁月堆积下来的皱纹也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变得更深,“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是谁?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
顾清漫低下头,任由面前的老人教训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麻木了。不过是被说几句罢了,她总是这么安慰自己。还有什么比她和儿子的性命更加重要呢?每每想到这,顾清漫就会重新振作起来,为了儿子,她一定得坚持下去。
张绣人知道顾清漫不会回应她,每次争吵,她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论是她骂还是打,顾清漫永远只会安静地受着,好像自己才是真正的施暴者,顾清漫是无辜的一样。
“你聋了吗?你究竟还要把绣坊祸害成什么样啊?他现在都开始插手管绣坊的人了,以后就更没有你我的地了!”
张绣人愤怒的吼了一声,顾清漫心下一惊,二话不说就跪了下来。
“您别生气,他不会这么做的。”
“他不会?他才那么小心里就这么毒辣,你怎么就确定他会保你和顾满平安无虞,顾满是私生子,私生子你知道吗?他一个正室的儿子会让你和你的私生子好过吗!”
张绣人的声音很大,好在绣坊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所以这样的丑事才能被摆在明面上说了出来。
顾清漫心口一紧,心中的阴郁愈发严重起来。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着:“绣人,我一开始就和您说过了,我不是小三,小满也不是私生子。”
“呵,所以当年你为什么费尽心思爬上符德厚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