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我安静地坐在一辆绿皮火车上。

闷热的铁厢子“哐当哐当”地响了快一整天，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也飞一 般地向后退，我百无聊赖地把头倚在车窗上，然后开始望着车窗外面灰蒙蒙的天出神。其实也不全是在出神，我在看，看车窗上的一个倒影。

坐在我右侧的是一个军人，看起来像个军官。他是个少校，这是后来在我们交谈时他告诉我的，当然，这是后话了。少校长得很好看，一双眼尾微微上扬的桃花眼，挺翘的鼻梁，以及，一张差不多是小麦色的脸。大概是军人的缘故吧，他的脸部轮廓比一般的男生要更刚硬一些，上校的下半张脸基本都藏入了藏蓝色的围巾里。

真想看看他的全脸啊，一定很好看吧。我不着调地猜想，脸上也染开淡淡的红晕。

或许是我的视线过于热切，又或是上天感受到了我的愿望，少校拉下了围巾，声音平缓地问“我好看吗?”我被吓了一跳,瞳孔猛地缩小。转过身我略带槛尬地摸了摸自己散在肩上的头发，有点结巴地开口:“对，对不起，冒犯您了，但是您是真的很好看啊!”“我说的是真的！”像是怕他不高兴一般，我又着急的补了一句。上校被我的反应给逗笑了。他抿了抿唇，显露出浅浅的笑意，“张继科。”他向我点了点头。一开始我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思索了两秒后又嫌弃自己的蠢，他说，他叫张继科。

“这里是米勒栀，很高兴认识您！”我拍拍自己的脸，笑着向张继科伸出了手。他摇摇头，拒绝了我。我不免有些失落，但我很快就看到了他手里抱着的两个黑盒子。虽然我明白随意打听别人的私事是不礼貌的，但我实在是好奇。

很抱歉，我知道这很失礼，但我还是想问问，您手里抱的是什么？”我擦着上目线看向张继科，这能在视觉上让人觉得我更可怜，也就更不容易发火——这是院里有经验的前辈告诉我的。然后，我看到，张继科上校再也提不起他那本就扬得不高的嘴角了。

“是我战友。”

明明已经关上了火车的车窗，本应不该有冷风灌入，但我还是感受到了无孔不入的冷。

一段长久的沉默过后，张继科上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左手点点其中一个暗红色的盒子，说“这个是我最好的兄弟，他叫马龙，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务兵。他是，是”他又说不下去了，我也有些不敢去看他那张写满沉痛的脸。“他是为了保护我才牺牲的……”

“他那么好一个人，长的那么白净，又知书达理，他根本不用上战场…要不是这该死的战争！要是没有战争！他就不会死了！……”上校的手紧攥着衣服的一角，臂上青筋暴起。

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马龙，许昕，这两个名字经常出现在他的嘴里。马龙我知道了，是他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战友，可是许昕……我只知道他也是张继科的好友，其他一概不知。他好像刻意地在避开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