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他心防被柔情软化的瞬间,朱九真立刻抓住时机,语气转为凝重:“而且,无忌,眼下就有一件关乎整个天下武林格局、甚至抗元大业成败的燃眉之急,或许只有你才能化解!”
张无忌眼中的柔情还未散去,已被新的疑惑取代,眉头再次蹙起:“何事?”
“我前几日下山联络据点,得到一个消息!”朱九真神色无比凝重,抓住他胳膊的手指微微用力,“六大派——少林、武当、峨眉、崆峒、昆仑、华山——已集结精锐高手,正浩浩荡荡向西域进发!他们的目标,是明教总坛——光明顶!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欲除明教而后快!”
她眼底的柔情被凛冽的寒光取代:“六大派——少林、武当、峨眉、崆峒、昆仑、华山——倾巢而出,目标直指明教光明顶!此战若起,武林必将血流成河!”
“什么?!”张无忌脸色骤变,猛地后退一步。明教纵有行事偏激之处,但若与六大派火并,无论谁胜谁负,最终得利的只能是坐山观虎斗的元廷!他父母当年的悲剧,张翠山与殷素素在武当山上的自刎,不正是源于这无休止的正邪对立、门户之见吗?历史的惨剧,难道要在他眼前重演?
“正是如此!”
朱九真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臂,仿佛要将力量传递给他,“无忌!这是千载难逢,也是唯一的机会!你是武当张五侠的遗孤,名门之后!你外公是天鹰教教主殷天正,与明教渊源极深!你义父更是明教护教法王谢逊!六大派中,武当派念及旧情,定会给你几分薄面;天鹰教更是你外公麾下!放眼天下,唯有你!唯有你张无忌,才有这份独一无二的身份、立场和分量,能居中斡旋,晓以大义!揭露元廷借刀杀人、坐收渔利的阴谋,说服六大派与明教罢手言和,甚至联手抗元!这不仅是救武林于水火,更是挽抗元大业于狂澜!”
张无忌眼前闪过无数碎片:冰火岛上义父讲述明教抗元义举时灼亮的独眼;蝴蝶谷中胡青牛救治义军伤者染血的衣袍;昆仑山脚流民啃食树皮时凹陷的肋条…这些画面最终凝聚成母亲殷素素临终染血的唇角:“正邪之分…虚妄…齐心…抗元…”
“九阳神功不是让你独善其身!”朱九真声音陡然拔高,将他从幻象中震醒,“而是扭转这崩坏世道!” 她抓起梳妆台上那对拜堂红烛——烛泪早已凝固成血痂般的瘤块,“若武林倾覆,你我纵逃到冰火岛,烛火之下照见的只有苟且偷生!”朱九真睫毛轻颤,一滴泪坠在他手背。十年前汉水舟中,周芷若递给张无忌的绢帕曾擦去他丧亲之泪;而此刻这滴灼烫的泪,却淬炼出他劈开乱世的锋芒
朱九真的话语,如同惊雷贯耳,瞬间劈开了张无忌因儿女情长而生的迷雾。
他豁然开朗,肩头的责任重如千钧,却也无比清晰。父母、义父的悲剧阴影,与眼前武林存亡、抗元大局的现实危机瞬间重叠。他不能让悲剧重演!他不能置身事外!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强行压下心中对分离的万般不舍和对她安危的深深担忧。那复杂的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最终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沉淀、冷却,化为一种磐石般的坚毅和沉重的承诺。
他深深地看着朱九真,那眼神里有浓得化不开的牵挂,有无奈的妥协,但最终,都凝聚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的担当。
“好!”他沉声道,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九真,光明顶之事,我去!”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凝聚所有的勇气和决心,“我会竭尽全力,阻止这场浩劫,促成双方罢斗,甚至联手抗元!我向你保证!”
然而,承诺之后,那份深沉的恐惧再次翻涌上来。
张无忌的指节深深陷入朱九真肩头的衣料,晨曦透过窗棂,将他眼底翻涌的恐惧镀上一层破碎的金边。昆仑山的寒风卷着雪粒扑打窗纸,像元廷铁骑逼近的马蹄声,而他紧攥的掌心下,是她温热的血肉——这触感真实得令他战栗,仿佛稍一松手,她便会如流云般消散在乱世烽烟里。
“江湖风波恶...”他重复着,声音嘶哑如砂纸磨过锈铁。
记忆深处骤然浮现母亲殷素素自刎时喷溅在武当山石阶上的血珠,与此刻朱九真眼中摇曳的泪光诡异地重叠。十年前那滩鲜血带走了他最后的天真,而此刻怀中人的温度,正灼烧着他用十年筑起的心防。
朱九真忽然踮起脚尖。微凉的唇带着昆仑雪水的清冽气息覆上他颤抖的眼睑,像蝴蝶停驻在滚烫的刀锋。这个吻太轻,轻得仿佛飘落的梅瓣;又太重,重得压垮了他所有逞强的壁垒。
“你摸这里,”她牵引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单薄胸膛下搏动如战鼓,“它每跳一声,都在诵你的名字。”
指尖顺着他脊梁滑下,停在第三根脊椎骨凸起的旧伤——那是他为护她坠落悬崖时撞裂的骨痂。“我的命早和你长在一处了,张无忌。”她咬着他耳垂低语,吐息灼热如熔岩,“所以别用看易碎瓷器的眼神瞧我,我手中握着你教的九阳真气,腰间别着你铸的玄铁匕首...”
窗外忽有鹰唳撕裂长空。张无忌猛地将她按进怀里,宽袖翻卷遮住她半个身子,如同猛禽本能地庇护幼雏。这个动作让朱九真喉间溢出一声哽咽——他总在忘记自己已是武功盖世的明尊,变回那个在冰火岛暴风雨夜蜷缩在谢逊斗篷里的孩子。
“当日红梅山庄拜堂时,”她突然抓起梳妆台上半截残烛。烛泪凝结如血痂,正是他们三天前在空荡闺房里仓促成婚的证物,“你说‘天地为证,此室为媒’。”蜡油滴落掌心,烫出鲜红的圆斑,她却笑得像饮尽烈酒,“如今这烛火未灭,你竟要当逃兵?”
张无忌瞳孔骤缩。铜镜里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他看见自己左肩残留着昨夜缠绵时的齿痕,而她锁骨还印着他情动时吮出的淤紫。这些印记此刻化作最锋利的拷问:当肌肤相亲时的滚烫誓言撞上江湖血雨,情爱是否真能抵过家国山河?
“不是逃...”他喉结滚动,突然撕开自己前襟。古铜色胸膛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如诡异图腾——蝴蝶谷的毒刃、昆仑雪谷的冰棱....
思绪未落,朱九真突然咬上,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时,她尝到海水咸涩的味道——那是冰火岛的风暴,是谢逊将他护在身下时滴落的血与泪,是张无忌生命里所有离别熬成的毒药。
“带着我的血去光明顶。”她染血的唇如淬火刀锋,在他心口烙下新的印记,“若你死在那儿,我便当你被元廷万箭穿心;若你活着...”
尾音消弭在他骤然压下的吻里。这个吻带着孤注一掷的暴烈,像要将彼此灵魂撞碎后重组。梳妆台在纠缠中轰然倾倒,胭脂盒迸裂成漫天桃色血雨,纷纷扬扬沾湿她散开的衣襟。
当晨光终于刺破云层,张无忌系紧玄色大氅的系带。朱九真将一枚冰凉的铁牌按进他掌心——那是她暗中组建的“昆仑焰”抗元军虎符,边缘还残留着她体温的余韵。
他猛地抓住她的双肩,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和近乎哀求的意味:“但是…你答应我!在我回来之前,务必、务必要保护好自己!联络据点,重整力量,要万分小心!江湖风波恶,元廷鹰犬无处不在…等我…等我处理完光明顶之事,立刻回来找你!一刻也不耽搁!那时,我们再…再好好商量以后的路,好吗?”
他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充满了对她安危的极致忧虑。
朱九真看着他眼中那份深沉的关切和艰难无比的妥协,心头酸涩与暖流交织,几乎落下泪来。
她知道,让他放下带她隐居的执念,去往那更凶险的风暴中心,对他而言是何等艰难的选择
“我答应你!无忌!我会万分小心,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保护自己!我会等你回来,每一天,每一刻!光明顶之行,群雄汇聚,杀机四伏,你…你更要保重!一定要平安回来!”
晨光熹微中,两人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彼此融入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