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摔门而出的一瞬,马嘉祺胸腔内部也像被狠狠一轧,剧烈地跳疼起来,他站在原处,没动,唇抿得死紧,下一刻,他倒抽口气,追了出去
电梯口不见人,马嘉祺扬眸扫一眼闪烁的楼层数字,啪啪连按多下下行按钮确定自己根本等不了,他扭头往安全出口走,一边低头看手机,他忘了已经关机,仿佛会从此失联,马嘉祺眉心一拧气喘吁吁冲出楼道,在茫无人烟的夜幕中高喊许恩羡的名字
马嘉祺许恩羡!
身后的感应灯亮起几盏
马嘉祺许恩羡!
马嘉祺又喊了一声,声线如撕裂苍穹的靛色闪电,三楼住户拉开窗子叫骂,声音比他还大“几点了!喊什么喊!!!”
马嘉祺喉结微动,快步往前面那栋跑,许恩羡停在自家楼下,刚取出钥匙准备开门,旋即被这两声定住
她手不再动
迟疑的几秒,侧面已经传来急促的鞋履声,伴着风中的草木瑟响,许恩羡不敢看,加速将钥匙往锁眼里插,好像要开车逃亡,可她心太乱,根本找不准方位,几次尝试无果,她挫败地垂手,再度泪下
马嘉祺停在台阶下,没有上前,而她在台阶上方,背对着他,她的肩膀在发抖,因为无法压抑的低泣
马嘉祺许恩羡
他今天第三次叫她名字,但沉闷了许多
马嘉祺对不起
这么些天来,她的名字在他口中基本是嫌弃的,戏谑的,讥诮的,漫不经心的,但这个晚上,她听到了更多陌生的情绪--焦切,慌张,诚恳,歉疚,泪珠大颗大颗地往外冒,许恩羡抹了抹,回过头,抽噎着说
许恩羡没什么对不起的
她双眼碎莹莹的,像开裂的水晶
许恩羡我确实不了解架子鼓,也骚扰了你很多天,你今天能说清楚也好,不然我还在这边自以为是,一厢情愿
马嘉祺仍在低处看着她,一言不发
许恩羡没关系了
许恩羡抽一下鼻头,双手拍拍腿侧,故作无所谓实则艰辛得要死地,笑了笑
许恩羡我先回家了
说完又背过身,翻找钥匙串上的楼道钥匙,它们已经在她手掌内侧抵出零星血印
马嘉祺许恩羡
再次叫她,女生胳膊一僵,身后的声音停了一瞬,接着说
马嘉祺我不是个值得依靠的人
许恩羡回过头去,他没头没尾的话让她双眼再次涨潮
马嘉祺我没几个朋友,也不会带女孩回家
男人立在那里,瘦削苍白,有如时刻会崩塌的雪雕
马嘉祺但我曾经拥有过自己的乐队,还在圈子里火过一段时间,事实上玩音乐就是个很费劲也很烧钱的事情
马嘉祺眼皮微垂,继而抬起
马嘉祺我目前的各种状况都不值得你为我这样,搬来这里之后,我不想认识任何人,但你是个例外
他望过来的面色平静到黯然
马嘉祺我也是七岁开始学鼓,但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业余鼓手,练鼓是兴趣爱好,我大学就在这边念的,专业跟音乐没半点关系,大一心血来潮组乐队后我才真正开始学着做一名乐手,那时我们几个跟疯了一样没日没夜地练习,磨合,写歌,直到能登台演出,因为这个我已经三年没回家,跟父母也已经三年没联系了,结果一毕业就解散了,之后我就消沉到现在,一年了,每天除了打鼓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但不打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他微不可查地勾勾嘴角
马嘉祺你说我还能敲,可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我的鼓声已经跟着乐队一起死了
许恩羡偏头,捂紧了嘴,哭得要发出喘声马嘉祺很轻地呵了口气
马嘉祺许恩羡,你没有任何问题,是我这个人,跟我的鼓声,都配不上你的喜欢
许恩羡抵了抵湿红的鼻头,在极力调节,避免自己发出嘶哑难听的哭腔
许恩羡我问你…
她彻底转过身去,居高临下,直视着他
许恩羡如果没遇到我,你打算做什么?
马嘉祺没有立刻回答,少响,他说
马嘉祺不知道
许恩羡过去我也不知道,可我遇到你了
嘉祺睫毛轻微地一颤
许恩羡你说你的鼓声已经死掉了,可我怎么听不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就只是喜欢你的鼓声?
许恩羡不是的
她声调变急,几度潸然又硬生生憋回去
许恩羡我喜欢的是你鼓声里面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只有你才能发得出来,所以我买望远镜,就是想看看拥有这种力量的人,我想认识拥有这种力量的人,我就是想喜欢拥有这种力量的人,你说不配就不配啊!
她近乎叫嚷和嘶吼
许恩羡你说的能算什么啊!
话音刚落,一阵夜风劲疾刮过,几扇楼道窗户陡亮,似沉静的夜晚被惊开睡眼,惶顾四下
马嘉祺半刻不眨地盯着许恩羡,眼底渐起星芒,冲动的发泄总伴着后知的羞怯与愧悔,许恩羡面红耳烫,别开视线
余光里,男人忽然疾步走上台阶,许恩羡脚后跟离地,在掂量是否要往后躲避,毫无反应当机,她重心偏移,直接被拖入一个胸膛,心脏狂跳
一个非常紧密,温热,能量充盈的拥抱,像是一种全身性地的注射,从他们挤压相贴的每一处,往她体内蛮横地渗透,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道血管都在奔流,进而沸腾,滚烫,与冷静的夜晚完全隔断,男人身上本还恼人的酒气,全都变成甜美的香水,她在午夜飞行,空茫的头顶弥漫着橘彩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