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妤生于盛世，可惜，好景不长，尚待字闺中便要在沙场浴血杀敌，以一介女流之辈孱弱之躯一力担起一家之责，此后，世人口中唯有玉面修罗舒将军，再无舒三小姐女娇娥。而陵城一役之后，这位年仅双十年华的将才成了宣竹国的永远的传奇。舒府也因五死一伤的战绩而位爵侯之列，世袭宁国公之位，而这第一位宁国公便是舒四小公子、守城之将，舒甯。
当然，这只是我在陵城听说书人讲的故事。
而此时的陵城距当时城破之日已过十年，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又是一副盛世之象，而舒府依旧是一片萧瑟之意。
而我此次前来，应守城之将舒将军之邀，遵师尊之命，为鬼神之说。简而言之便是，陵城，在这盛世之时，闹鬼了。
我现在所在的地方，便是第一次闹鬼的地方，舒府。
据说，当年城破之日，那名为舒妤的女将军便是一身红衣自坠城墙而亡，以己之身换满城百姓将士之宁。而陵城的这只鬼，女，亦是一身红衣，容貌昳丽，像极了我身边这位守城将军，舒府四公子。
“舒四公子，不知，此事可有府衙参与？不知，舒四公子想如何处置？”我随手把玩着一块小石子，边问边打量这狭小逼仄的空间。
历来尚在世上游荡鬼魂无非是执念过深或怨念过重，但毕竟是鬼魂，自会带有怨气，更何况是历经战乱死于战场上的这位舒将军？只是这位，当真是奇也怪哉。不过，呵，好玩。看来，步虚之言，未必全不可信吧。
“自是查的明明白白，若是有人捣鬼，决不轻饶！”虽是转瞬即逝，我还是没有错过他眼中那赤裸裸的杀意。毕竟是将门之后，即使是太平盛世，却也未必是未见过血的，更何况，舒家还有那位坐镇呢，这看似凋零凄凉的舒府，想必也不会比之前差到那里去。
“舒四公子，可否想过那坊间的传言？可否想过，家姐？”
“白姑娘慎言，虽我朝并未禁止鬼神之说，但也不似南楚国那般尊崇。
更何况，家姐身负战功，纵使已成白骨，甯也不希望世人如此诋毁家姐！”
“既然白姑娘已经查看了，那便去休息吧。甯可不想亏待了南楚国师的得意弟子。”
他挡在我身前，将所有的痕迹都挡在身后，虽然行为有点不妥，但语气依旧还是之前的冷淡。
“请。”
“如此，便有劳了。舒将军请。”
我跟在舒甯身后走出这间小屋，在门口回头看墙角的那干涸的血迹，逆光中那滩暗红竟然竟然更加深，甚至，有点紫黑。
酒肆茶楼向来是步虚喜欢的地方，还在山上时便时常与我讲些这些看似鱼龙混杂的地方的趣事，当然，更多的自然是普通人类看不到的那些，而及我下山时，更是让人送来了一面通体乌黑的令牌。然而步虚此人，一副温和谦谦公子的样子，看似温和实则手段毒辣，有些话，亦是半真半假。但对于他口中的妖怪客栈，却是兴致满满。
此时正指午时，便歇了继续闲逛的心思，带着舒府的两个丫鬟随意进了一家茶楼，要了两壶茶并几碟点心，着那两个丫鬟去了另一桌，便默默听着隔壁桌闲聊。
“听闻昨夜西坊又死了一个人。”那桌三个人中的较瘦小的一个朝前倾身，压低声音对另外两个人说。
“是啊，那舒小将军今个一大早就去了府衙呢，哎，你们说，就坊间那女鬼的传言，会不会是真的？”
那三人中的老者放下手中的茶碗，面露不快，语气不容置疑。
“舒妤将军为了咱们陵城七上战场，死守两个月，军败之日更是为了护我们百姓，从那城墙上跳了下去，怎能容你们如此诋毁！”
听至此，心念一动，对那两个丫鬟摆手示意她们随意，便端着茶壶默默蹭了过去。
“老人家，听说舒将军上战场时尚是待字闺中？”我看向那老者，一边问话一边往几人杯中添茶，摆出听故事的姿态。
“姑娘，听口音不是陵城人吧，”见我点头便了然。“难怪你不知道。”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低头着杯中起伏的茶叶，似是陷入了回忆中，良久才开口。
“其实，那时，舒将军也并不能说是待字闺中，”我挑眉心道果然如此。
于是，当舒甯走进这家茶楼时，一眼便看见了正在讨论他家三姐舒妤感情史的我们四人，抬头见到阴沉着脸他和那两个战战兢兢的丫鬟，我抬手止住了话题，向老人家道了声谢，在舒甯发怒前走过去把他拉了出去。
看他阴沉着脸，明显还在生气，我只好边想事情边偷偷瞟他。也许是这样有点别扭，他皱眉看向我，冷冰冰开口，
“看我干嘛，有事说事。”
看他依旧生气，还是不要触他霉头好了，我清清嗓子，开口问他，
“你不是在府衙吗，怎么来茶楼了？”
他瞥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小丫鬟，凉凉开口，
“丫鬟说你在街上转了好久了，像是在找什么，我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忘记回舒府的路了。”
“忘路倒不至于，找东西倒是真的，”他微微挑眉，示意继续。
“舒四公子在这陵城许多年，可曾听说过渡？”
“渡？渡口还是？”他仿佛是又想起了坊间的传言和我的身份，止住了话，转头皱着眉看我，看他了然便也不再瞒他。
“这世上不管是人是鬼，精怪或妖灵，甚至是神，都要遵循天道。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不信鬼神之说，可你心里也清楚，这并非是普通人类能做到的。”
“那白姑娘倒是说说看，是什么？甯绝不信那坊间传言！更不会信此事与家姐有关！”
“你急什么，这不是带你去找着了嘛。”此时我们正在西坊的一条小巷中，夕阳已下，跟在身后的那两个丫鬟已经不在了，想来在我们谈话时就已经离开了。
夕阳已下，夜幕罩笼，而在我和舒甯眼前的黑暗小巷中，一盏一盏的白色灯笼渐渐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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