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龙文章还有虞啸卿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个有些许断子绝孙的打法，虽然说多了几个喷火器也多了几分胜算——他们组建了突击队，然而于可却不在其中。
和何书光、张立宪比，在虞啸卿眼里，于可是真正的孩子，那种最不应该上战场的孩子，他甚至为她找来了小提琴，然后让人送她去军医院救死扶伤。
“于可，你还是个孩子，”虞啸卿看着于可，“你不能上战场！”他不愿这个孩子在战场上作无谓的牺牲。
“我首先是军人。”于可把小提琴还给了他，“吴哲和袁朗是我的战友，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他们去冒险而无动于衷。”
虞啸卿看着她，“怪不得吴哲和张立宪都喜欢你，你是军人。”
于可仰着头看虞啸卿，“让我去吧，他们需要医生。”她没有注意到虞啸卿这句话的意思。
“你跟在我身边吧。”他的副官一职堪堪能配上她，甚至可以这么说，哪怕让她当个师长抑或是将军才能配得上她。
“可是……”
“我不想你被日本人侮辱了。”日本人在中国的大地上，烧杀奸掠无恶不做，倘若于可是男子他定不阻拦，可是她是个女儿家，他不愿看到这个骄傲的孩子一蹶不振。
“好。”于可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苦心。
人渣们和精锐们站一起，于可一个人在远处看着，身后跟着虞啸卿配给她的副官。何书光想加入突击队，虞啸卿不允，没想到的是平日里看起来还有些幼稚的何书光竟然抽出背后的刀，把自己最心爱的手风琴给劈了。
“可惜了。”她的副官如是说。
“不可惜。”
突击队的总教官是袁朗，教官是龙文章和吴哲。三人真把突击队当成了南瓜在削——第一项训练任务就是钻长达两华里的汽油桶。
袁朗在前往终点的路上把于可拽上了车，“我们能把他们削出来么？”
袁朗很喜欢于可那一句我们，证明了于可仍然是A大队的老幺，“你别忘了，这些兵可是已经见过生死的。”
“我害怕。”
“怕什么，”吴哲笑了，“六一你知道的。”
“对啊，我知道的。”
“你他妈把粮草烧了怎么办？”于可一跃而起扑向了何书光，“这些东西带回去给兄弟们不好吗？”
“六一，”袁朗和吴哲冲上来查看于可的情况，吴哲甚至给了何书光一拳，“没事吧？”
“没事。”
没想到的是龙文章和孟烦了居然发现了鬼子的广播电台，于是先是死啦死啦的破锣嗓子，再是孟烦了荒腔走板的大鼓书、迷龙的二人转、阿译的蝴蝶儿飞——于可却靠着吴哲睡着了，吴哲看着她，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她睡着了，却不安稳。
袁朗从外面进来，把于可拉进自己怀里，像是哄婴儿睡觉一样的耐心，让于可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阿宪！”于可没想到张立宪也中芥子气，得亏她来之前算到了鬼子会用这个，作为一个呼吸内科医生她准备了大量的药物，她强行扯开了张立宪的防毒面具，“别动。”她以前都是在文献中见过这种伤 ，第一次见，虽然手依旧稳，但是她的声音出卖了他。
“很丑吧？”
“闭嘴。”于可又恢复了作为医生的冷静。
“小可，对不起。”张立宪和龙文章找到了于可，“我们没把你的兄弟们带回来。”袁朗和吴哲在爆炸中与竹内那个王八羔子一起同归于尽，连个尸首也没找到。
于可强撑起一副笑容，抬起头看着两人，“没事，他们回家了。”
“哭吧。”张立宪的手很大，一手就能捂住于可的双眼，“哭吧，小可。”于可用力试图挣开他却没有挣开，过了很久张立宪感觉到了自己手上的湿润感，以及于可的抽泣声。
“没事了，没事了。”张立宪转身把于可搂进了怀里，“没事了。”不带任何情欲的哄孩子的安慰着于可。
“我好想他们，”以前哪怕是最困难的时候于可也没有崩溃过，而在禅达于可崩溃了一次又一次，“我想回家，我想我爸爸。”
“没事了，没事了。”张立宪终于明白，吴哲说的和小醉相比于可只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活在浪漫主义下的小孩而已。
于可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除了张立宪没有人能进去。
“小可。”张立宪把勋章给了于可。
于可抬起头看他，“我想见师座。”
“你……”
虞啸卿还是来了，他看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于可。
“决定了？”
“决定了。”于可笑着，“师座你信我么？”
“信。”虞啸卿没有理由不相信于可，毕竟她是真正的军人。
“别老实只听上面的命令，”于可看着他，“用这里去感受。”指了指自己的头，“愚忠等于不忠。”
想了想，“2006年夏天，你家楼下有一个人叫高城，他带着一个只有6岁的小姑娘来见你。”
“你……”
“我累了师座。”于可看了一眼对方，“我有事找阿宪。”
张立宪看见了于可桌子上的枪，“决定了？”他早就知道，于可有多脆弱，如果她愿意留下来，他一定会娶她为妻，结婚生子，将她永远护在身后；可是她不愿意留下来，他自然也不会强行要求她。
“决定了，”于可的声音有些发抖，但是却坚定，“你说会不会疼啊？”
“你不信自己吗？”
“我不确定，自己这一枪的后果。”
“没关系。”
“好。”于可咬了一下唇，“哥，记住我说的。”
“放心吧。”
“2000年起，军区总医院有一个小姑娘叫做于可。”
“一定会再见
的。”
从于可的房间出来，虞啸卿突然觉得自己的枪带重量不对，以及一声枪响从他身后传来。
赶到于可房间的时候，地上只有一滩血迹和枪，以及站着发愣的张立宪，于可却不见了。
“于可呢！”虞啸卿没想到于可会寻死，之所以确定不是张立宪动的手就是因为张立宪心软，面对心爱之人心更软。
“我不知道。”
“六一你醒了？”于可一睁眼发现齐桓在自己面前。
“齐桓？”于可皱眉，“我没死？”
“你能死吗？”
“我……”
“她就是睡迷糊了，”袁朗突然进来了，“齐桓你先忙吧，我和老幺说说话。”
“是。”
“死啦死啦？”
“孟烦了。”两人对了切口，也确定了那一段与南天门有着关系的日子，三人是一同经历的。
“所以我们那些日子是真的？”
“你说呢？”
“那……”
“我和吴哲是睡着了，你是昏迷。”袁朗笑着给于可喂水，“一颗子弹卡在了你的胸骨上，我们都没有注意到。”
“我想去见虞啸卿。”
“这得你养好伤之后，”袁朗笑着，“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
于可闭上眼，“张立宪和小醉结婚了，举行了授衔仪式，死啦死啦自杀了，我也自杀了。”
“你……”
“我想回禅达看看。”
“等你伤好了。”
于可伤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三中队又有了边境的任务，于可袁朗吴哲三个人登上了那个他们曾经为之浴血的南天门。
“这个地方还有三千座坟。”于可从狙击镜里观察着南天门，“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日本鬼子留下的地道。”其实不需要运气好，她还记得那些地道在哪里。
“你说咱们能不能找到何书光？”袁朗在于可旁边低声说着，因为担心于可，他第一次把于可放在了自己的阵位。
临终关怀病房
“阿宪。”于可低头哭着，像是个犯了错不敢回家的孩子。
“你长大了。”张立宪已经是九旬老人，小醉去世后他带着孩子回到了禅达。
“对不起。”隔了70年的道歉终于说出了口。
张立宪笑着看她，“你做错过什么呢？”
“我……”突然一个手掌敷在了她的眼上，一如70年前，这双手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力气，甚至还有些老年斑，但是依旧让于可感到熟悉。
“你走后，师座带着我们投了共，后来我们在战场上遇到了孟烦了，他也一样，我们都听了你的话。师座问我要不要见你，但是我知道没去过禅达的于可，永远不会是我的小可。”
“我……”
袁朗和吴哲带着于可到了住地，于可这才平静下来。
“这不公平。”于可擤着鼻涕，“我们还是原样，可是他们已经老去。”
“我去见见虞啸卿吧，”于可笑了，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军区有一位老首长姓虞是抗战老兵，虞爷爷从小就很喜欢她，她原本以为是因为自己可爱，现在看来——
“师座！”于可带着各色的虞啸卿喜欢的东西来看他。
“六一！”他原本以为她的名字只是巧合，后来他仔细想了想那张脸加上那个名字，只能是他的小六一。
于可笑着，“师座太耐心了，愣是让我喊了二十几年爷爷！”
虞啸卿笑着，“你不该喊我爷爷吗？”他眼里满是狡黠。
“我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于可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后来？”虞啸卿想着，“上峰要我们停战，去打；龙文章不愿，以死谏国。”
“怎么会……”于可眼里满是眼泪，“那阿宪那孙子呢？”
虞啸卿说到这也不免哽咽，“张立宪带着小醉回了四川，唯一的问题是他毁容了。”
“我一直想问他，我和小醉到底有多想。”于可喝了一大口茶，“可惜一直都没来得及。”
“你不像她，”虞啸卿用力咳嗽着，“她柔弱，而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军人之一。”
于可抬头看着面前的老人，“师座，我是好孩子吗？”
“你说呢？”
“虞爷爷，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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