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我倒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血蔓延到了地上，鲜红而醒目。

其实，在柳清钰受伤的时候，我就已经后悔了。

我接受不了，一点也接受不了，哪怕是虚拟人物……在现实的那件事，依旧是我心中的一根刺。

我这才发现，那根刺居然深到我只要一见到别人那一地的血，我就会疯癫发狂。

我抬头望向天空，可是我却见不到那一抹蓝，也见不到一只自由的飞鸟，只有那亮得让我眼前发晕的光，和那一双双眼睛。

如果，如果我早些告诉他们，我其实嗓子早就治好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这和现实相重叠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感觉到我的血正从伤口处喷涌而出，一开始是温热的，后来，慢慢变成了凉意。

我期盼已久的死亡是这种感觉吗？原来痛到极致，是麻木不仁。

我的意识已然模糊，只听到台下妖魔又鼓起了掌，连声喝彩。

他们才不管谁赢谁输，他们只管这赌台精彩不精彩，是不是够让他们尽兴。

就像人类爱看热闹一样，吸引他们的从来不是什么和和睦睦的热闹，而是自相残杀，跌宕起伏。

人类可以是妖魔，却也可以不是妖魔。

“站起来！站起来！”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台下妖魔一声比一声高。

他们在期盼我站起来，哦，也许不是我，或许是那个少年，或许是楚寻澜，又或许是柳清钰，只要是我们其中的一个人站起来，那这场比赛就又可以推入高潮。

烛光一簇簇，照得我眩晕不已，恍惚中，我听见娇娇的声音自上空传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没有人站起来，那这场就是平局，雪莲继续由闲神阁收回。

“季公子主动弃权！恭喜另一方喜获千年雪莲一株！”

这是我死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

一切和他意料中的一模一样。

季舟远笑容依然，仿佛这一切不过是他眼中的一场闹剧，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柳清钰，又转头对仆从说：“去把他的尸体拖回来。”

屏障打开，那几个仆从从楼上下来，他们看到玥遍体鳞伤，血浸透了整件衣服，简直是惨不忍睹。

好歹玥生前也是一个活泼开朗爱笑的少年，也和他们有过交集。

仆从们于心不忍就这么拖着他走。

于是改成一人搭一只手，把少年架了起来。

“这真的……”仆从不忍直视，那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渗出的血把他衣服都染红了一片，“他怎么这么可怜……”

少年的命，在他们大人眼里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可以随时差遣的玩物。

可这个傻傻的少年，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将那季大人的每一个命令都视若珍宝。

他轻飘飘的，虚弱得仿佛一张白纸，随时都会被风吹破。

仆从刚说完，便忽然感到一阵视线扫了过来，他抬头一看，便见得季舟远正在那高楼处俯视他们，眼中意味不明。

仆从们的魂顿时都被吓飞了，连忙低下了头。

可过了许久，季舟远都没有再发话，甚至也没有责备他们把“拖着他”改为了“扶着他”。

“属下……无能……”

仆从忽然听见身旁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他余光一瞥，便见得那少年薄唇微启，嘴中喃喃着这句话。

“望……主人……惩罚。”

他嘴中冒出一串串血沫，将下巴都染成了红色，少年努力地往上看，似乎想把这些血沫全部咽下，又似乎想将他的话传达给远在天边的季舟远。

可是，这太远了，季舟远是听不见的。

季舟远听不见他的细若蚊声，但站在他身旁的仆从可是听得一清二楚，那一字一句，可是用他自己的命耗出来的啊！

傻子。

那一声声，叫得仆从心口疼，于是他在心底骂道。

你的命被季舟远当狗玩了都不知道。

—

楼娇娇幻化成了人形，她翩然而来，将手上的那株雪莲用冰罩着放到了柳清钰的储物戒内。

对决结束，她把楚寻澜三人传送到了鸾凤楼的包厢内进行治疗。

三人之中，只剩楚寻澜保持清醒。

楼娇娇把其他二人安置好后便来到了楚寻澜的包厢内，推开门一看，便见得楚寻澜自己已经在运功治疗。

运功途中，楼娇娇不便打扰，于是在屏风外自己找了个地方坐。

只是楚寻澜自愈得太慢了，过了半个时辰了才止住血。

楼娇娇嗔怪：“还不如我来呢～”

楚寻澜置若罔闻，抬头看向楼娇娇，便见得她已经换回了那身姹紫嫣红的纱裙，头上也戴了朵大红花。

看上去就像普通的，长得比较妖艳的青楼姑娘。

“前辈，他们如何了？”楚寻澜勉强呼出一口气，眉间是藏不住的担忧。

楼娇娇愣了愣，笑道：“你们放心好了，以我的医术，定可以让他们完好如初……”

其实他俩的情况都不容乐观。

柳清钰的自愈能力不用怎么担心，倒是江忘言身受重伤，那刀插的可不浅，而且……

他好像身中剧毒，而且无药可解，不，也许不应该肯定是剧毒，也许是蛊。

楼娇娇若有所思地嗑着瓜子，全然没有在闲神阁那般，可高于世间的神圣气质。

她活了几百年了，不难看出江忘言对于楚寻澜是何等的重要，居然重要到绑了同生咒。

只是这种事，怎么样都得等他伤好之后再说才行，所以……孽缘啊。

楚寻澜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他的眉舒展了些，微微颔首：“多谢前辈。”

楼娇娇讪讪地用脸帕擦了擦脸：“咳咳，哪有哪有，这是奴家应该做的，奴家看你这治愈法术学的不错嘛。”

楚寻澜看了看他的手：“是吗？我以前专攻治愈的。”

娇娇讶然：“不像啊？”

确实不像，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不像，按理来说专攻治愈的修仙者长得都较为柔弱白净。

像——楚寻澜这种剑眉星目的，委实不像。

楚寻澜解释：“之前有个人总是浑身带伤，所以我就放弃了主修剑道，去修了治愈草药类的，但奈何天赋不足，学了两年就只学会了自愈。”

嗯，两年……天赋确实不足。

自愈和治愈，只不过自愈是所有门派必学的课而已。

楼娇娇扯了扯嘴角。

所以学了个寂寞。

楚寻澜岔开话题：“前辈若是以后有机会，记得来归鸿门看看我们。”

“害，一定的一定的……”楼娇娇将刚刚的话题抛引脑后，翘起二郎腿，笑道，“不过……不知道你们到时候会不会认出我。”

楚寻澜疑惑：“何出此意？”

“我就是闲神阁，闲神阁就是我，我本体走不了多远的。”楼娇娇不以为意地说，“我待在这块地太久了，到时候只能自己捏个化形，透过那个化形看你们。”

——“只是捏个形走远，要耗我好多好多的修为，到时候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楚寻澜一愣，好似恍然大悟。

楼娇娇继续说：“傻公子，这下终于明白了吧，你师父和我算是一类人，也是走不了多远的。”

原来，师父就是归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