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了我的妹妹。
我们的父母走得早,所以,从小到大都是她陪我一路走过这世间,我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便早早地辍学打工。
许是我终是没有给她更好的生活,上天于心不忍她受苦,就把她从我身边接走了。
在梦里面,我来到了那个熟悉的病房,病房里有个小小的她,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插着管,眼睛闭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她应该是在天堂过得很好,所以任长长的管子穿进她的喉咙都没有哭。
她明明是那么怕疼的人。
我想不明白。
她那么聪明伶俐,怎么可能就不知道偷偷从天堂回来看看我呢?
我平生最幸福的时刻,无非就是她叫我“哥哥”的时候。
可是,上天用一场车祸,让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幸福被夺走。
我泪流满面地看着她:“哥哥知道你在那边过得很好,可是,你能不能为了哥哥的自私回来一次。”
为什么世事难料呢?
她静静地躺着,我知道,她是还没有原谅我。
为什么车祸就在我的眼前,为什么我无力改变,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直了一辈子的膝盖,最终跪倒在了她的病床前。
仿佛车祸就发生在我的眼前,我看见,她的血溅得好高,好高……高到整个世界都失了真,世界因为她放慢了数倍,高到她仿佛都成了翩翩而落的枯叶。
她身穿校服,倒在血泊中,眼睛看着我说:“救救我,哥哥……”
救救我。
“谁能来救救我……医生……医生,我求你我求你,救救她!”滚烫的泪水大滴大滴地从我脸庞滑落,夹杂着她的血一滴滴掉在医院冰冷的地板上。
我狼狈地跪着,抓着医生的白大褂,直到白大褂都印上了血。
“那三十万的手术费要现场交,你拿得出来吗?”
我直直地僵在了那里。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那是因为,我没钱。
是啊,要是我有钱,她就不用独自步行穿过那条马路。
要是我有钱,她就不会发生车祸。
“哥哥,你猜猜我这次生日许的是什么愿望?”阳光从窗外倾泻下来,她背对着阳光,模糊的脸庞朝着我。
可是我却哭了。
要是我有钱,她就不会错过抢救时机。
现实与梦境相交织,她调皮地歪着头:“我希望,哥哥能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
我泣不成声,眼泪装满了我的眼眶,我的视线早已模糊不已。
我拼命地擦去眼泪,拼命地向她扑去,可是,我用尽全力,也抱不住她,看不清她。
其实,哥哥想再告诉你。
——只要你在,哥哥永远都是快乐的。
我忽然身处一片花海,我看见花海中有一个人,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风可真大,不仅可以吹落了我的泪,还可以随时都带走她。
我明明从来都不怎么掉泪的,可是,这不听话的泪水就是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我觉得我应该笑,特别是在她的面前。
在最美的风景和最美的人面前,我就更应该笑着的。
是真是假,是梦是幻,已经不重要了,她只要站在那,她就是真的。
我走着,慢慢变成了跑,身体穿过重重花海,扬起落花无数。
别走。
我竭尽全力的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抓住一切。
花的芬芳吹起了我的发,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她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她微微转过身,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哥哥。”
我抱了个空。
——可是你走了,我永远都不会再快乐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哥哥的错,是哥哥没有给你更好的生活,对不起……”
别走啊,能不能别走。
——“哥哥,你答应我,命比钱重要,以后不准只睡三四个小时了啊。”
“嗯,知道了知道了。哼,到时候我偷偷上班……”
“你说什么?我刚刚可是听到了!”
——“我要你帮我实现一个愿望,你……能不能救活我的妹妹。”
“要是我不答应呢?你拿什么要挟我?”
一道寒光从手中闪出,我将鸢心抵在脖子上:“我的性命。”
“这么严重的吗,好吧,答应你答应你。”
一切走马花灯般的梦境结束,我徐徐睁开眼,脸上凉丝丝的。
我用手一摸,才发现我刚刚哭了,那晶莹的眼泪在阳光中闪着光。
真好,我居然能再次梦到她。
而我的另一只手还死死的抓着衣袖,顺着衣袖往上看,是男主楚寻澜写满忧愁的脸。
“师兄……可是梦到了不好的事?”楚寻澜拿了块帕子递给我。
我笑着摇头,接下了手帕,抬头才发现已经回到归鸿门了。
纸窗外云雾缭绕,灵气充盈,纸窗内熟悉的陈设,熟悉的房屋,正是我那熟悉的小舍。
他很敏锐,解释道:“师兄,你已经昏迷三日了,你若是再不醒来……”
他的眼神暗了暗。
——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窗外那一株株花开的正艳,曼妙的枝头从窗外探出头来,上面还残留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刚梦见我那苦命的妹妹,心情并不能算太好。
我全然没有察觉到楚寻澜的异样,是兀自地浅笑做回应,但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惊异。
这一觉居然睡了三天?
【劳烦师弟照护了。】
楚寻澜隐下眼中落寞:“师兄总是这么多礼,话说,师兄身体可有不适?”
他这一问,我才回过神来。
好像……自擂台战之后,我的身体好像已经完好如初了,唯一不适的是,胸口处那一刀似乎结了疤,与衣料相摩擦膈应得慌。
不过,问题不大。
【好多了,并无不适之处。】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于是回了个“嗯,那便好。”
说起擂台那一战,我的愧疚就如同洪水猛兽般袭来,心脏顿时就揪成了一团。
【柳师弟伤势如何了?】
“他伤势几乎已经完好如初了,在鸾凤楼救治过一段时间,其间有许多名贵的药材,现在回了归鸿门,药峰长老又医术高明。”他笑道,“已经活蹦乱跳的了,师兄大可放心。”
同是一天伤的,怎么他就比我更会呢?
江忘言为什么就没有这种逆天体质?
我百思不得其解,就在此时,细细斜斜的雨自天空落下,楚寻澜起身帮我关了窗。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