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季舟远面无表情的说：“这是他作为下属的荣幸，也是他应该履行的责任。”

那人一愣，试图在季舟远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动容，然而很遗憾，没有，什么都没有。

季舟远当真是一个冷到骨子里的人，哪怕是一个热烈如阳的少年为了他甘愿去受死，最后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也暖不了他一分一毫的心。

甚至最后死了，成了傀儡，也只换来了他轻飘飘的那一句。

——这是作为下属应该做的。

那人回忆完毕，低头笑了笑。

可也恰恰是因为如此，季舟远才能如此心狠手辣，杀兄弑父，季家的十几口人的死，多多少少都与季舟远沾点关系。

那人不动声色地撇了眼季舟远——可想而知，这个季家主的位置，他到底沾了多少的血。

结盟之礼，理应是季舟远精打细算的好机会，可这“礼”，却换了一个对于他勃勃野心毫无用处的躯壳。

也不知道他又打着什么算盘！以他的冷血程度，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一个情字！

看来，这家伙不好对付。

她皱了皱眉——无论如何，这盘棋，赢的人只能是她！

然而，身在其中局的我，却浑然不知。

楚寻澜沉默地看着前方，那漫天翩飞的金蝶突然消失在了空中，竟全然不见踪影。

在上一世，苏云云最后死亡也是这般，只不过当天死亡便是归鸿门覆灭之时，也是所有事情水落石出之时。

那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全归鸿门人，甚至柳清钰体内的蛊虫都已经成熟，苏云云这个蛊母一死，全门上下血洗长阶！

但奇怪的是，楚寻澜在那一天意识清醒了。

那时，红霞浸染了半边天，火烧似的云压下了整个归鸿门。

他愣愣地在归鸿门跑啊跑，寻找幸存者，可是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活着的人……

柳清钰死了，师父死了，清凝师祖不知所踪。

抬眼间一片朦胧，却依旧看得见横七竖八的尸体堆满了归鸿门，也不知是风吹迷了眼，还是眼起了雾。

到最后外人入侵，他被他们开膛破肚，死于非命。

楚寻澜紧握成拳，手指被掐得微微发白，苏云云的幕后指使是谁，目的是什么，师兄的蛊毒到底是谁下的，他竟然全一概不知！

恍惚中，似乎有无数张嘴在他耳边一张一合，无数道声音汇成了一句话：“你就是一个废物，重活一世也是个废物！”

我见他情形不对，拍了好几下他都不应，不免心下担忧。

魔怔了？

正带我打算抬手再拍时，楚寻然忽然猛地抓住了我的手，我被他吓得一惊！

——他那双眼中竟然杀意腾腾！

他抓得我好不舒服，或许是手掌伤口被碎片划破的原因，现在一挤压，血痂便裂了开来。

WC！哥们！哥们！你咋了哥们！别抓了！再抓就要血崩了！

我虽心中吐槽刷屏，但表面却也只是浅浅的皱了一下眉。

他便瞬间松了手，眼中的杀意也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自责和焦急。

“师兄你没事吧？”

楚寻澜转而握住我的手腕，他看着那道血痕满是愧疚：“对不起，对不起师兄。”

我被他整的有些不太好意思，于是便抽回了那只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现在，宴席已然散去，全场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其中武台之上便有着我和楚寻澜，而柳清钰因为有事已然离开了。

而清凝师祖觉得此事有蹊跷，安抚了一下人心，便派遣了几位长老去大厅商议此事，其中便有风离川。

楚寻澜那时便一直在发神，双眼放空的望着金蝶离去的方向。

再然后，便发生了刚刚的那件事……

他连声道歉，我看他眼中尚且清明，才微微放下心来。

楚寻澜十分熟练地从衣袖内掏出一瓶药，我本想着拒绝，视线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他手上的手套 。

他……原来戴了一天的手套吗……

我故作镇定：【不就是被划伤了嘛，没必要用这么好的药啦……】

他却一脸不信。

于是我们在路上推来阻去，阻着阻着，就到了我的小木屋面前了。

最后我双手投降：【那我明日还你，今天我定好好涂药行了吧！】

我看着他那有些疲惫的脸庞，终于松了松：“那说好了，师兄可莫要胡闹了。”

我乖巧的点点头，楚寻澜这才放心离去，临别之时，夕阳正红，淡黄一般的阳在地平线上沉着，金黄色的光像粉末般洒在楚寻澜的头发上。

他的背影越走越远，越来越小。

最后缩成了一个点，消失在了橘黄色的夕阳中。

我一直站在门边目送他，直到那瓶药的瓶身都被我握得暖极，我才收回了目光。

其实我知道，他的那只手，那只左手，和我的左手别无二致。

一样的伤痕，一样的位置，而他的血痂肯定也和我的一样裂了开来。

夕阳的光是怎样的刺眼呢，他那双手套披上了光，刺的我双目生疼。

我笑了一声。

楚寻澜，我又不是傻子，你以为你一直藏着掖着，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夺雪莲的那一晚，被少年刺穿之时，我有幸透过发黑的双眼，看见你和我一样的伤痕。

为了验证这一点，今天我便“不小心”把手划出了一道伤痕，果不其然啊，果不其然……

“何必呢？”

你不过是一组数据而已，何必这般对待我，而我也不过是来这儿完成任务而已，何必要来验证……这种事呢……

“系统，我那天刚穿过来的时候，伤痕累累被丢在小木屋中，怎么可能睡一下子就好了，怎么可能是医学奇迹？”

“是同生咒吧。”

过了一会儿，系统那冰冷的机械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恭喜宿主知晓其因素！”

我低低地笑了，迟迟没有回话，无数个走马花灯般的画面在我脑海中闪过，那一句“恭喜”，像是一块烙铁，灼烧着我。

食堂那次的断肠散，以及那一剑，哪怕他再笨也定是看出了些蹊跷，同伤同愈的禁咒，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我不敢想那次他流着血，拖着伤来救我是怎样的心情，也不敢忆当那少年往往胸口刺上一剑时，他是怎样的呆愣。

我知道，楚寻澜在等我，在等我能亲口说出这一切，但是，在现实中，我妹妹也在等我，等我把希望给她。

抱歉啦，师弟，我没有机会，我也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