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尧将我的神识收入袖中,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连带着一股清心寡欲的气息将我包围了起来,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步入初锦殿的时候,初尧闻到了与那人相同的气息,心中疑虑更甚,她与小锦,是否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许,本来就是一个人。
神识归体,我终于回来了,睁眼的第一时间,我抱住了初尧,我才活了几百年,还没有活够呢,想起在冥界的那一幕,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我抱着他很紧,贴着他的胸口,能清楚地听到他坚挺有力的心跳声。
初尧从未被女子这番抱过,此时脸上早已绯红一片,身子绷的僵直,额前也滲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入了雪白的脖颈。
“师父,你怎么无故流这么多汗,我帮你擦擦。”我松开手,取出丝帕为他擦汗,指尖触及他的肌肤,只觉得有些发烫。
他一怔,避开了我的手。
我讪讪的收回了帕子,此时两人的气氛尴尬的就好像我偷看他洗澡,被当场抓住一般,或许还得要在尴尬一点。
“小锦,我去准备晚膳了……”
过了好一会儿,初尧才同我说了这些话。
他临出门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儿绊倒,我斜躺在床榻上仰腹大笑,差点回不过气来,原来我这个师父还挺可爱的嘛。
晚膳还如往常一样,带有初尧修为的清粥,还有一碗黑漆漆冒着热气的药汤。
我不解,抬手指了指:“这是给我喝的?”
初尧舀了一碗粥递给我,“这是祛除你身上的寒气的,快些喝了吧。”
你说的到轻松,敢情不是你喝,我望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汤,眉头紧皱。
“师父,我能不能不喝……”我犹豫道。
初尧眼神一瞟,“冥府的寒气可不容小觑,若万分不注意,轻则全身溃烂,重则……”
还未等他说完,我立马捧了碗一饮而尽,正所谓诸事皆可抛,小命可只有一条,在者说了,修仙之路漫漫,我可得好好保护我的这一身皮囊,女为悦己者容嘛,变丑了就没有修仙的意义了。
没有想象中的苦,流入喉咙的药液竟然是甜的,若是可以,我还能喝它个两大盅。
初尧笑了,伸手替我擦去了嘴角的药渍,我望着他那张绝美俊俏的脸,有了一丝恍惚。
“师父,我们一起双修吧。”
“咳……咳……”
初尧瞳孔一震,刚喝入一口粥被我这么一句话呛得满脸通红,他这反应是不是太激动了?还是太兴奋了?
过了半晌,他回了我三个字:“食不言。”
苍天啊,他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是嫌我打扰他吃饭了吗?
我肯定不服,夺过他的碗道:“那就歇一歇,你还未回答我刚才的话呢。”
初尧的脸青白一阵,压低了嗓音问我:“你可知这个是什么意思?”他摇头笑了笑:“你若是知道了便不会这么问我了。”
“管它什么意思,就问你答不答应吧。”
“不可能。”
初尧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说道:“殿中也是有许久未打扫了,小锦你辛苦些,好好清扫吧。”
我嘀咕着,不就是打扫嘛,随便使个法,不就简单多了。
“奥,对了,为师顺便封了你的灵识,所以,好好清扫。”他对着我歪头一笑,琥珀色的眸子透着无辜,这要是换了他人,必定被他的模样唬的五迷三道,我是活脱脱的看出了他的腹黑,奸诈,口蜜腹剑,道貌岸然……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我暗想不妙,他又看穿了我的心思。每每这般,就如脱光衣服那样站在人群里无异,我还有什么秘密可言……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杜绝后患,做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神仙,总比在这里擦地强。
“三心两意可修不成闻风丧胆的神仙……”
初尧冷不丁的在我身后冒出这句话,他除了喜欢偷窥之外,难道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我真想不通那些女上仙们喜欢他什么,长得好看吗?是还挺好看的……地位高吗?是还蛮高的……
天呐,他能不能有一些缺点啊……
初尧进了寝房,捂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从未出现过这种感觉,悸动,甚至是期待……
案前的铜镜映出他一副失措的模样,他还是他,却是少了一点额前的朱砂。在一瞬,铜镜上,竟是她的模样……
为何,他念了一晚的经书,还如魔障般的舍不去。
是执念,还是修行不够……
不可能……
他凝神,强行结了术法,才消退了心中异样。
殿外的阳光透过木色窗栏,映出了镂空的花纹。我扫了一晚的大殿,整个身体都快瘫痪了,风吹一夜,花叶也落了一夜,我愤愤地踩了踩脚边的叶子。
初尧罚我,就连你们也跟我过不去么!
“请问上卿,君佛在吗?”
我抬眸一看,原是卿若殿里的仙娥,她唯唯诺诺的,低头不敢瞧我。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这么怕我做甚。
“何事?”
初尧在我身后出了声,那仙娥直接越过我跪在他面前,以泪俱下道:“君佛,求求你救救我家仙上吧。”
那女人出事了?哼,也是活该。初尧倒是关心她,一听她出事急忙忙的出了殿。
我扔了扫把,坐在台阶上,托着腮望向天际,整个初锦殿就只剩下了我自己,还有满地的落叶。
我修仙修了太多的寂寞。
初尧呢,没有我之前,是不是也是一个人……
是不是也会寂寞……
我笑了,笑自己的天真,我又怎么会懂那些神的心思。他们明明那么的遥不可攀,望尘莫及……
突然,身体如撕裂般的疼痛,一股腥甜从口中散开,慢慢地从嘴边溢出,我抹了抹,指尖沾了鲜红,是血的颜色。
我,是不是就要死了……我好疼……别丢下我……
至少别让我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死掉。
人死了会下地狱,那我呢,会去哪里。
“小锦,小锦,回来。”是初尧在唤我。
漫天大雾里,这声音把浑然不知的我拉了出来。我睁开眼,雪莲,宛桐,他们都在。
我很诧异:“你,你们怎么也跟我一起死了?”
宛桐抹了抹眼泪:“小锦,你莫开这种玩笑,你活的好好的。”
“是嘛,我明明,明明……”
痛的死去活来。那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我师父呢?”
我听见了,是他在叫我。
我想起身,被雪莲一把按住:“他见你没事,已经回去了。”
他着实可恶,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徒弟放在心里,我可是他唯一的徒弟,唯一的。
宛桐跟着雪莲出了门,在亭外止了步,“为何要骗小锦,他明明在。”
“他在或不在,有何关系。”
“是他救了小锦。”
“那又怎样。”
“你疯了,为了那个人,你把小锦的命当什么了,你应该知道,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雪莲双眼通红,一把擒住了宛桐的脖颈::“有些事情,你没资格谈论。”
些是不忍,他松了手,“我不会追究……你就把它烂在心里……”
他的过去,那些黑暗,他所失去的,他所痛苦的,他活着的价值,唯有她一人而已。她说的对,是非对错,没有人会去了解,他们根本分辨不出,他们一心想让她死,害怕她的存在,害怕失去一切。那些人总是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她逼的一点退路都没有,或许,根本没想过……他们真的该死……不配高高在上……
我躺在塌上,辗转难眠,在初锦殿的时候一直想回昆仑,等真的回来了,又有点不习惯了。我现在开始想念那里的床榻,殿外清扫不完的落叶,诵经声,还有……
我的师父。
他待我极好,我不怪他……一点也不……
这个时辰,是初尧下晚课的时间,我不在,他肯定不用为我准备点心,他什么都不会,只会煮粥,却是煮的极好极好的。
我下了榻,望着窗外的那轮明月,它藏进了云层里,散着朦胧的光,昆仑的月色很美,跟九重天不同,它至少带点烟火气。
门外似乎有人,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
我连忙推门,台阶上摆着一盅粥,还向外冒着热气,那人背对我五米处,是初尧。
我不禁欣喜道:“师父,雪莲说你回去了,你是特意过来看我的吗?”
“是。”
月光下,初尧脸色苍白,唇边溢出了血迹,我朝他走一步,他就前进一步。
“喝了粥,早些休息。”他叮嘱道。
“我明日就回去。”
“你可以多住几日。”
他什么都知道,她不属于清冷的九重天,或许他错了……也是因为他,差点害的小锦魂体消散。卿若中的寒气与小锦同出一辙,当时他就知道,可如若不救她,伤及魂体,见死不救也是罪孽,佛本应护佑苍生,众生皆是平等,不能让她枉送了性命。
因果皆是自己,何故去怨作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