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该发现的，在他背对我的时候。
“师父……”脸颊滑过一滴泪，我的血明明起到作用了，为什么他还这么虚弱？是不够吗？我立马解开了手腕的纱布，用力按着伤口，初尧握住了我的手，语气悬丝：“不要在伤害自己。”
“师父，你醒了。”我欣喜若狂，心底的绝望与恐惧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渐渐地平息了。
他望着我，抬起白皙的双手为我拭去了眼角的泪，安慰我道：“小锦别哭，要笑，不然就是为师的罪过了。”
他永远想的都是别人……
我从未流过泪，不知眼泪是什么，只是觉得心很疼，呼吸很困难。忆起宛桐的泪痕，我那时打趣过她，说她未洗漱就出来了，这般想来，她必定是与我一样，心很疼很疼。
心痛到极致只有流泪才能被救赎，若是这颗心碎了裂了，眼泪是不是就止不住了……
初尧的身体有我的血吊着才勉强能支撑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消耗着他的力气，他只想让我安心。
“师父，都是小锦的错，要不是我，你就不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我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他的身体很冷很冷，就如一个冰窖，冻得我直哆嗦。
初尧努力的扯出笑容来，轻柔的抚着我的背：“看你安好，为师足矣……”说罢，渐渐闭合了双眼，他这一生，伴着青灯古佛度过，无牵亦无挂，唯一放不下的是他的小徒弟还不能好好保护自己。
“君佛……”随着白枳的呼喊，我才反应过来，原本在我背上的手已垂在了塌下，气息全无。
心落在了冰窖里，痛的刺骨，碎的无声。
“小白，你快救救我师父，求求你，救救他。”我拉着他的衣袖求他。
白枳摇了摇头，悲痛的说道：“若是寒气还容易些，可是……”他闭上眼睛不愿在说下去……
我抬头问他，“可是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语道：“君佛金身已毁，佛骨已断，若不是你的血，他早就消散了。”
“君佛可是用自己的金身重塑了你的元神，用佛骨为你缔造了仙根”，这些话让他如何在说出口，如何能在去伤害她，他只能选择留在心底。
金身已毁，佛骨已断……我呢喃着……难道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不会的，你骗我，我师父他这么厉害，他是君佛，他怎么会死呢，不可能的。”我跌坐在地上，泪砸在手背上，心一阵阵的抽痛，他们都说神仙好，不会经历生老病死，却不知神仙失去了金身也会殒灭。
我半跪半爬着到初尧身边，手腕的伤口因着外力正丝丝冒着鲜血，我用力吸了一口，凑近初尧的唇边，将血液慢慢的推送了进去。白枳面露惊讶，上前拉开了我，厉声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是在玷污神明……”
玷污神明……不……我只是想救他……
“我的血可以救他……你让我救他……求你……小白，我答应过他的，他要是死了，我决不独活。”
“那你重塑的了他的金身吗？他会愿意看到你伤害自己吗？他不愿意，你知道吗，他想你好好活着……”
白枳的话句句锤在了我心里，他愿我好，我亦愿他更好……
“我会禀告上佛，君佛已殒。”他对着我说道。
“不。”我打断了他，泪一滴滴的划过脸颊，一点点的落在了我心里……白枳不忍见我这幅模样，只得背过身去，叹声道：“也罢……”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身面对我，“或有一物，可以救君佛。”
我如同握住救命稻草一般，赶忙问他东西在哪里？如何去获？
他有些为难：“七色玲珑塔本是有位先神的持有之物，有重塑魂灵之效，自她殒去，这宝物便随着她落在了冥界，只是九重天严令禁止任何神仙出入冥界，这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就算再难我都要去试一试，我绝不会错过一次救师父的机会。”我眼神坚定，瞧着初尧的样貌，心里默念着。我寻了一杯盏，滴满了一碗血，白枳看着心疼也只能随着我去。我将杯盏放在初尧的床榻，轻声的在他耳畔说道：“等我回来。”他听不见我说话，我忍了泪，化成了一道云烟，朝冥界飞去……
因着体力不支，我跌跌撞撞的落入了黄沙之中，此时的我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手腕的纱布早已不翼而飞，血滴入黄沙之中立马被吸收了，我撕下衣角重新包扎了伤口。这个地方，实在诡异的很，忽听着有人在我耳畔说话，仔细一听，却又没有了。我踏入了黄泉迷雾里，狂沙吹的我睁不开眼睛，风里夹着刀片，划破我的衣衫，划伤我的肌肤。
我不能死，初尧还等着我回去……我跪倒在黄沙之中，就算是爬我都要爬出去。朦胧中，一道金光闪过，初尧正站在我面前，笑容温柔拂面，朝着我伸手。我挣扎着爬起来，他上前扶我，随即跌入他的怀里，我紧紧拥着他：“师父，你好了对不对？”他轻轻叹息着，我靠在他的胸前，我竟然听不到他的心跳声，只一瞬，他便幻灭了。
“师父……”他散成了我脚边的一抔黄沙，为何给我希望又给我绝望，我紧紧握着那抔黄沙，握的越紧越是从指缝流逝。
耳畔萦绕着哭声，尖叫，痛的我捂住了耳朵。它们缠绕在我身侧，一点点的吸食我的血液。这般也好，我终于可以陪你一起……
迷雾中走来一位黑衣人，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任由他将我抱起，在我闭眼的那一刻，我还在求他让我死的快一些，这样我还能赶得上初尧。
只是他将我抱的更紧了。
我奢望你能活着，以其他的方式都可以……让我守着你，听到你的声音，看见你的笑容。明明答应我，不会让我孤单的，你总是骗我，我竟然还会一次次的相信你。
他的泪落在了我的脸上，冰冰凉凉的，为什么你们都会疼啊。
我睁开眼时他正在帮我修复伤口，满身的伤痕已全都不见了。
“为何救我？”我诧异的问他。
他收了术法，看我的眼神很是欣喜，一把拥住了我，我被他抱着透不过气来。
“能不能放开，我快被你闷死了。”
听到我这句话，他才依依不舍的将我放开，“我怕你又跑了，你次次骗我，我可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骗你？我何时骗过你？
难不成这是我记不清的债？
“你是……”我问他。
他双手抚上我的脸，一张俊脸凑到我面前，“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我一头雾水，看脸识人不是我的技能，就算把你印在我骨子里都认不出来。他看出了我是真的认不出，才与我说道：“忘了就忘了，我们可以重新认识，我叫小翠。”
听到他的名字我忍不住笑出声，给他取名的人肯定没想过这两个字放在一个男人身上是多么的突兀。
“哪个翠，是不是翠绿的那个翠。”
“不，是翡翠的那个翠，意思不一样。”
我瞠目，字都是一样，有什么不同？照样土的掉渣……
“好好好，不一样。”我应承他，这是他的地盘，倘若惹他不高兴，我这条命还不够他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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