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前言：啊！达达利亚，你醒啦？你的股已经暴跌啦！别哭啊，不是吧，真哭啦？哈哈我骗你了，其实又涨啦！（慈母状）
顺便，所有人都给我去看隔壁的艾葛妮丝吃瘪！！！艾葛妮丝可爱死了！
狠狠甩了达达利亚一巴掌然后决绝离去的小妍没有如达达利亚猜想的那样，遵守午休时间的规则回到宿舍休息。因为她暂时不愿意去面对一个主动越线、还没冷静下来的朋友。
虽然如果用这个标准来衡定的话，不论荧还是达达利亚，都能被称之为“还没冷静的朋友”。
如此想来，她还真是腹背受敌、四面楚歌。
她想蹑手蹑脚地回去偷偷拿一管恢复药水，然后喝掉。这样说不定就能治愈这条隐隐泛痛的手臂，连带着治愈她被达达利亚的尖酸言语伤害的心。
但是她走到一半，又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见人不舒服就递恢复药水，这东西早已经宣告缺货了。最近她几乎日以夜继地补因病缺勤那几天落下的功课，根本还没炼制新的一批。
小妍……妈的。
想到这里，小妍那因为委屈而涌出眼眶的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流淌得更厉害了，泪珠一颗一颗顺着两颊的流畅弧线滚落。
她匆匆用外套袖管擦拭去脸上被风吹得糊成一片的泪水，然后气喘吁吁地跑到医务室，畏畏缩缩地鼓起勇气，同正在执勤的白术老师低声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直到已经站在白术老师面前时，她还不自在地用手背在眼睛下面反复蹭蹭。
应该去卫生间洗把脸。小妍捻了捻手指，如是怔怔地想。她只感觉到手指传来阵阵烦人的黏腻，那是泪水风干后的触觉。
白术原来是小妍同学啊……好久不见，医务室常客。这就是你那所谓的老毛病？
“医务室常客”，小妍的绰号。虽然带了点玩笑的意味，但好在贴切。
披着白大褂的白术老师似乎正忙着配比药材。他那双隔着金丝眼镜却通透如初的铜色眼眸抬都没抬，仍恒久地聚焦在小型天平上的砝码与垫纸、以及聚成小撮的深红粉末上。
而小妍的到来使他短暂地从心流中回神。
嗯，被喜欢自己的女同学推了一下以后差点跟脆弱的瓷娃娃一样骨折了什么的……这么丢脸的事情还是不要跟校医说了。小妍偷偷想，然后摸着鼻子开始不着边际地扯谎。她一点也不心虚，因为这样的事她做过很多次。
小妍不，这回是我不小心摔的。我用手肘去撑了。腿没什么大问题，手臂倒是轧成这样。
小妍看着被白术老师卷起的袖管旁边青青紫紫一大块，吸了吸鼻腔里因为寒冷而渴望自由的鼻涕，好像很委屈的样子。而事实上小妍从没觉得所谓“摔完跤”不破皮这么好过。
她讨厌留疤，更讨厌疼痛。这其中则尤其讨厌摔跤后青紫色的淤血在皮肤下隔着神经与血肉要死不死地鼓鼓胀胀。这会让她有种划开表层看看里面长了什么怪物的自毁冲动。
疼痛阴魂不散，真tmd阴魂不散。
白术皮外伤……你居然也有这么粗枝大叶的时候，真难得。话说回来，需要我叫钟离老师过来吗？或者我用我最新研究的药方给你外敷一下？
白术老师翻来覆去看了看大片青紫，然后又轻柔地摸了摸骨骼关节确认它们并未出现骨折之类的紧急状况。然后他开口邀请小妍帮他试药，脸上还挂着没什么温度的笑容。
小妍现在不想做小白鼠。如果是她尚且称得上健康的“平时”，她应当是很乐意的，而且她还会笑着自谦说“是我的荣幸，老师”。但她现在只感到劳累。劳累从她的脚底板一直窜上天灵盖，秃鹫般盘旋在她的脑海中久久不散，仿若幸灾乐祸着悲鸣恸哭的报丧女妖。
小妍谢谢您，但是不用了。我睡一会就好。
说着，她用最后的力气在记录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和来访时间，走到最里面的空床位前，拉开白色帘子，随即躺了下去。
小妍又怕又难受，还特别想睡觉。只因为她实在有些不堪重负。荧和达达利亚的相继背叛于她而言像是人类之于神，又像是星星和小狗之于用谎言与欺骗换取朋友的赫尔墨斯。
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其实她也不算迷糊，因为她一直在想达达利亚。他那么优秀，那么好，看起来阳光开朗，无论做什么都很厉害，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他追求他。他应该交到更好的朋友的，他也应该喜欢更好的人的。达达利亚也好、荧也好，他们也许都是因为觉得她可怜，才留在她身边的。
为什么人的感情总是这么不讲道理呢？
达达利亚和荧他们对所有人都很好，就像小妍平时那样。她都看在眼里，只不过她习以为常。但总有一天，她珍视的朋友们会发现她是一个糟糕的人、一个自私的人、一个差劲的人，然后离她而去的。
小妍用医务室的薄被蒙着脑袋，捂着嘴巴不出声地哭泣。
她好像一桩沉沉长夜中独自燃烧的蜡像，静谧默然地躺在医务室的床板上。她烧得几乎只剩半截了，思绪却仍停留在达达利亚富有侵略性的眼神煜煜点燃她的那一刻。
所以其实她后来是哭着睡着的。
醒来时，钟离先生就坐在不近不远的地方，满脸担忧地看着她。小妍不自在地习惯性看向他的身后，那里除了白色的帘子以外谁也不在。钟离先生是一个人来的。
白术老师骗子，白术老师叛徒，说好了不要敷药也不要告诉钟离老师的！小妍边在内心腹诽，边偷偷探头想去盯着白术老师，用无辜的眼神拷打出卖了小妍的他，并使他或多或少受到良心的谴责。
钟离怎么了？身体微恙吗？
钟离边问着，边摘下黑色手套，摸了摸小妍的额头。小妍觉得钟离先生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有时候很亲近，有时候又莫名疏远而公事公办。
摸额头这个动作让小妍想起了妈妈。她的神色一瞬间滞住，然后小妍下意识躲开了钟离的手。钟离的脸也沉了沉，但两人默契地没张口展开有关这个动作的话题。
小妍请您安心，我并没有发烧。
小妍抿紧唇。因为除了这句安抚与解释以外，她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可以对来探病的钟离先生说的话。而钟离却自顾自地坐近了些，伸手去卷小妍的袖管，以师长的身份。
钟离沉静的眼眸不经意间略微扫过她手臂背面没被青紫覆盖住的隐约的红痕，以及手腕处明显到实在有点碍眼的一圈牙印。随即他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眉。
直视这种幼稚而直白的宣示主权行为后，饶是一向自持谦逊儒雅的他也难免为之喉间发紧，而随即向他袭来的则是汹涌澎湃的凉意。
是的，钟离……不，摩拉克斯那颗由磐石敲凿制成的心此刻如坠冰窟。
钟离不小心摔的？
因为他发现，在他所未曾掌握的地方有许许多多他尚未知晓的猎手正对他钟爱的学生虎视眈眈。而他仅仅是不那么自私了一刻、放任学生像自由自在的小鸟一样去叽叽喳喳地蹦跳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引来了烦人的狐狸。
这无意的轻巧问句听起来颇像师长关心，然而实则是钟离给小妍最后的安抚他的机会。若她说实话把那只不长眼的狐狸供出来，钟离的怒气或许也就能稍微减弱些。
小妍嗯。
而当事人闷闷地应声。她对此懵然无知，正低着头盯着被子发呆。因为小妍不敢直视钟离的眼睛，那会让她感觉自己正身处庄严的法庭，而她是因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对老师撒谎之罪”而被当堂公开审判的罪人。
钟离日后总应当更留意当心些。四处磕磕碰碰，疼得也不好受。
钟离难得有点烦躁。因为他意识到就连一向乖巧听话的学生也在对他撒谎。手腕上这样连绵暧昧的点点吻痕，怎么可能会是不小心摔出来的？学生竟然在袒护那个不知名的男人，这事实让钟离暗自感到恼火。以师长的身份。
小妍谢谢先生关心。只是我真的没事，喝一管恢复药水就能好了。先生这么关心我，反倒使我惶恐。
小妍仍在暗戳戳地推脱，然而就是她这种不自觉中想要与身为老师的钟离保持距离的举动才偶尔使本来确信自己能一直忍耐到小妍毕业的钟离沉不住气。
钟离小妍。
钟离说谎应当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
钟离语气和缓，尽管和颜悦色的，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也都不偏不倚地敲打在正因为做了亏心事而心虚的小妍心上。虽然没什么好骄傲的，但小妍的撒谎历史可是长达9年，怎么会轻易向疑心她于是盘问她的老师低头！
小妍先生……什么意思？
小妍无措地柔声喊了声“先生”。她这边硬着头皮用后背流下的冷汗激流勇进，钟离这边不慌不忙地徐徐把伤害打了回去。
钟离我虽说尚未到耳聪目明的境地，却也并非盲人。学生若是想糊弄我，不如先过自己那关。
钟离一改平日里亲昵熟稔的直呼其名，这时反倒冷冷地只唤小妍作“学生”了。小妍不注意到那便还好，还能装作心大打哈哈；可她偏偏注意到了称谓的更换，她意识到钟离先生这回可能是真的生气了，不免慌神。
小妍老师你……
坏了，小妍不小心叫错了称呼。这下听起来简直就好像小妍和钟离先生生了彼此的气、此时此刻正在校医室的帘子里闹别扭一样。钟离先生的面色也肉眼可见地变难看了几分，而小妍正在竭自己所能地思考如何端水。
小妍先生，我手上的淤青是荧推的时候力气太大了所致，吻痕是……求爱不成的达达利亚搞的。
对不起，我的好兄弟，达达利亚！本来我打算让这天的事情跟我一起进坟墓，但此时此刻乃我生死存亡之际，只能把你供出来了！小妍在心里边这么喃喃，边给今天吃了自己一巴掌的好兄弟达达利亚上香。
钟离小小年纪……花样挺多。
小妍哎呀，不是那样的！总之先生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完！
打断了钟离摩挲着下巴蹦出来的暴言以后，小妍清了清嗓子把整件事情娓娓道来。
小妍事情的起因是荧和达达利亚先后向我告白，我当时真的吓傻了，完全没反应过来……但是我后面好好拒绝了，没有答应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
“没有答应任何一个人”。唯独听到这句话时，钟离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凝重表情才微微缓和了些。小妍偷偷抬眼观察钟离的神情，确认他脸色没变得更加冷硬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小妍我现在学业都还没搞好呢！简直一团糟！而且就我目前的精神状况来看，虽然我很想谈恋爱啦，但是我现在其实不适合谈恋爱吧。如果情绪被另一个人牵着走的话那不是会很麻烦嘛！
说实话，小妍尽管经受过许多次钟离先生的照拂，也还是打心底里有点害怕他的。因为他虽然谈吐随和淡泊、举动儒雅有礼，从身份上来说却仍然是小妍的老师与长辈。小妍不管对老师还是对长辈都存在一种天然的敬畏，所以总不受控制地感到害怕。
于是她下意识地直接套用了搪塞长辈的聊天模板，语气词用那么多，感觉自己有卖萌的嫌疑。小妍的汗快流下来了。
钟离乖孩子。
许久未曾动作也未曾言语的钟离开口就是一句夸赞，随即他抬手摸摸小妍的头，但一触即离，亲昵却并不使人感到僭越，就像游刃有余的饲主慷慨给予爱犬世所罕见的褒美那样。无意识之间突然灵机一现冒出这个想法的小妍瞬间浑身抖了抖。
这种被狩猎者盯上的感觉格外熟悉而使人发毛。小妍怎么总觉得她似乎是……不幸地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了？
小妍……
如果一定要在深不可测的钟离先生和野心勃勃却其心可昭的达达利亚中间选一个的话，她宁愿回去找达达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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