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注一掷的达达利亚

作者前言：才发现wyy歌单名字原来打错了……对不起，我是笨蛋……

小妍几乎是全班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人，而她其实是真的有点被吓到了。她本来视力就不好，眼睛虚虚一闪，余光只匆匆瞥见个模糊人影直愣愣立在旁边。她下意识还以为是什么校园怪谈里的鬼魂显形了……或者是她早就习以为常的虚浮幻觉。

但小妍现今的病情明明在她每日都规矩服用的药物作用下应该十分稳定才对。所以她才格外惊诧，没控制住自己，爆了声粗口。

这声不高不低的“卧槽”好死不死地吸引了正发呆的达达利亚的注意力。他仅仅怔愣一瞬间，就抬起头侧过眼，看向抱着书背着包的小妍。也许他根本就没神游天外，只是在静静等待小妍注意到他？

本以为不明人影是幽灵而变得有些神经质的小妍暂且安抚住自己那被惊吓后暴动不已的灵魂，堪堪定睛一看：哦，我还以为是鬼呢！原来是被我打了一巴掌的达达利亚啊——

卧槽，那难道不是更恐怖了吗！

小妍不由自主地愣在原地三秒，然后她下意识地撒腿就跑。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跑，但身体已经先她的大脑一步做出了动作。但她因为身体不太好，奔跑速度一向慢吞吞的，跟常年在外徒步奔劳的达达利亚相比简直像蜗牛爬。她还没逃出几步，就被眼疾手快的达达利亚紧紧拽住了外套衣角。

小妍……你你你你你干干干嘛呀！

小妍仍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说话都还依稀带着点语无伦次的结结巴巴。她看向达达利亚的游移眼神仍有尚未消散的惊惧掺杂其中，然后她又一次破罐子破摔般地把所有想对达达利亚说的话装作半真半假地吐出。

小妍难道因为我拒绝了你，你就要杀人灭口嘛！天啊，好恐怖！达达利亚，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背地里是这么可怕的人！

说“装作半真半假”，是因为小妍确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达达利亚接近她的动机不良不纯，而她这回有心让达达利亚猜疑她所谓的“口不择言”真假参半，仅仅只是在虚张声势。

小妍虽然我其实早就猜想到了你背地里是有多不择手段，可是你居然现在连在我这个身为你朋友的人面前装都懒得装了吗！天啊！

有些时候太锋芒毕露并不好，因为也许会不经意间伤害到别人。尤其是自认为已经彼此信任的朋友。

达达利亚小姐，我知道我伤害了你，而且这种心灵上的伤害说不定一辈子也无法随着时间推移而消弭……但我还是厚颜无耻地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达达利亚耷拉着眉眼，略微有些委屈，一扫过往的意气风发。他现在的表情好像一只因为被主人舍弃，而不住呜咽着尽力扯住小妍裤腿的、被雨淋湿的狗狗。

达达利亚湛蓝的眼眸还笼罩着层新鲜的水汽，让小妍不由得想起月夜沉谧的海洋。而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一意孤行地把达达利亚再一次比作狗。明明他上次都已经横眉怒目地说过他“不是她豢养的狗”那样严肃的话。

也许因为她跟达达利亚相处时从来都觉得轻松无比，也从来没怎么注意过分寸感。所以他的生气才显得那么轻巧，如同玩笑一般。

小妍为此感到很抱歉。

达达利亚我真的没有你不行。所以，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达达利亚难得这么频繁地说实话。虽然他是恶贯满盈的骗子没错，但他除去执行官、骗子、达达利亚这样的头衔与称呼，抑或假名以后，却仅仅只是注定被掩埋于厚重雪粒与浓雾之下不为人知的“阿贾克斯”而已。

平生第一次有人拨开层层的伪装，毫无忌惮地直视他潜藏在深渊一般混沌底色下的真心，而随后这个人偷走了它。

至冬的骗子也是平生第一次被人撷取真心。

达达利亚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只是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站在不时走过的几位同学中间、站在小妍听他说话时专注的眼睛里，静静地诉说着他想要对面前的少女诉说的、上回尚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他自己尽数撕碎并生生吞咽进喉咙里的话语。

如果是之前的话，他这时一定会借着“好兄弟”的名头跟她紧紧贴在一起，然后两个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傻子一样笑着从走廊这头走到走廊那头，直到荧从某个隐蔽的地方杀出来，硬生生把他们俩拆散并挤进他们中间。

但荧“出局”了，在不久以前。

小妍我本来也没有那么打算！

说实话，达达利亚今天居然表现得这么正常是小妍没想到的。她还以为事情会如她所想的那样发展，比如“气急败坏的达达利亚拿来一副手铐把她锁起来，并执拗地单方面宣布从今以后她就是他的小狗了”之类的。

小妍你这家伙，不要自说自话着把我变成随便抛弃朋友的那种混蛋啊！拜托！

达达利亚突然这样正式而且卑微，小妍不太习惯。于是她娇嗔般地抱怨完过后，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鼻子。

小妍而且，那天打了你真不好意思……我本来没想扇你耳光的，对不起，你也请宽恕我吧！达达利亚大人！

小妍原本磅礴的汹汹气势在看见达达利亚这副委屈的表情之后，就被早早地灭了半数。现在达达利亚都主动委曲求全，亲自低声下气地来找她道歉了……

她要是再不见好就收，多少有点拂人面子。况且她也没想真的生达达利亚的气，只是因为自己的好兄弟突然向自己表白有点害怕和惊恐而已。

达达利亚这样说的话，小姐你是原谅我了吗？

小妍算是吧……虽然我本来就没放在心上。

小妍没敢看达达利亚的眼睛，她怕被在那双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中闪烁的光芒不自觉地迷惑心智。如果要看的话，她会被美色冲昏头脑，变成达达利亚的俘虏。

小妍自己最清楚她的软肋在哪里。

达达利亚小姐，就算你之前格外珍重地拒绝了我，我也还是非常喜欢你……不，我深爱着这样的你。

达达利亚很狡猾。他即使是在告白，也故意把“郑重”念成“珍重”，想好好欣赏一下少女因为本严肃的话语被无端篡改成缱绻暧昧的恋恋不舍后而恼羞成怒的表情。就当是清算债务时额外偿还的利息。

然而亭亭然立在他对面的少女对青年这样隐秘的小心思浑然不知，她还以为只是达达利亚紧张之际不小心念错了，微微歪头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看，随后吐出一长串模糊不清的敷衍话语。

小妍嗯嗯，好好好知道了。

小妍仍然不清楚该如何回复达达利亚的告白才不会让两个人尴尬，所以她毅然决然开摆了。

达达利亚能再给我次机会吗？这次你只会因为幸福而哭泣的。

达达利亚小姐，我爱你。

小妍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被告白，但这次与从前的每一次都不相同，达达利亚这个傻瓜好像确实对她动真格了。她没有信心能让达达利亚在了解真实的她以后仍然喜欢她，所以她能想出来的避免达达利亚受伤的最好方式，是从一开始就不要接受他。

达达利亚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的弟弟妹妹，跟你结婚，如果你不想生小孩那我们就不生，住在我们俩一起设计的房子里，一起养小狗小猫。

狐狸难得毫无防备地将脆弱的颈侧暴露在外。

达达利亚我想陪在你身边，看着你老去。

尽管像这样逃跑以后，最终被伤害的人只会是她自己，不会是别人。

达达利亚我想跟你做很多很多事情，小姐。

达达利亚向她逼近一步，他近乎狂热地将他的满腔爱意和对未来的美好展望铺展在小妍面前，话语听起来就像他这样向她宣告：这样的美好以后就由我们两个人一起缔造。小妍不是傻子，她能看得出来达达利亚真的很喜欢她。

反正只要不开始就不会受伤。那就永远都不要开始好了。小妍重重叹了口气。

小妍达达利亚，你认真的吗？

小妍抬头看向达达利亚的眼睛。

被拯救之类的事情，小妍从来都没有期待过。就算她曾经做梦一样地在提瓦特大陆身处危机之时被魈搭救，那也不过是因为钟离的几分薄面而已，并非因为她是值得被拯救的人。

所以人贵有自知之明。

小妍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人。而且就算你爱我、我也试着爱上你以后，我这个人也不会从根本上发生丝毫改变。

小妍只想告诉达达利亚她是一个糟糕的人，而不愿达达利亚对她这么评论自己的理由进行深究。因为人的过去造就人的现在，而她对于她的过去几乎羞于启齿。

小妍所以，如果你是抱着可怜我的心态才这么说的话，或许你应该试着去拯救别的女孩。

小妍试图用尖利恶毒的挖苦话语劝退达达利亚，就像她很多很多年前用同样刻薄的话劝退无数个觉得她乖巧懂事于是喜欢她的男生一样。在感情这方面她仍是稚幼的新生儿，天真地认为不论是谁，只要知道她是一个糟糕的人就会识趣地走开。

达达利亚小姐，你这么想真让我伤心。

她从未想过达达利亚也是和她一样常在泥泞里踽踽独行的人。

小妍伤心的话就离我远一点。喜欢我的人只会被我所伤，从始至终都是这样。

小妍说这话纯属为了在达达利亚面前逞威风。因为喜欢过她的男生三只手数得过来，根本没到数以百计的程度；她也不是渣女海王，没对其中的任何一个造成过实质性伤害。她只是想快点用泼凉水的方式劝退莫名其妙迷恋上她的达达利亚，不择手段。

达达利亚不，我是为你这么想你自己而感到难过，小姐。

小妍也从未想过达达利亚会这么说。

看来人心中始终不移不灭、比起抽象的神明与信仰还要更加坚贞的成见着实是一座大山了。

这样的大山先是无情碾碎小妍为人的良知，而后它把跃跃欲试着想要去从达达利亚身上感受“爱”这件既陌生又熟悉的事物的小妍压成纸片。最终她燃尽，如同所有荒诞不洽的故事里那样，灰也不剩。

达达利亚在我眼里你就是因为坦诚才可爱。无论你在你阳光的外表下掩藏了什么，我都能慷慨宽容地全盘接受。这难道不是作为伴侣的基本守则吗？

达达利亚仍然没做任何出格的动作，他知道这时候发动攻势无异于火上浇油。他虽然不想跟小妍保持不远不近的尴尬距离，但更不想失误然后让自己喜欢的人惊慌失措地因为害怕而逃跑。

“憧憬”与“理解”一向是相差甚远的。

那些喜欢小妍的人也好、爱着小妍的人也好，究竟只是在享受在自我造神的幻梦中沉沉浮浮的虚伪快乐，还是真的希望看见真实的她、向前一步拥抱真实的她？

她十六年以来一直都在奢望得到的东西，此时此刻却被达达利亚轻描淡写着形容成是“基本守则”。那她过去所得到的一切爱和喜欢都算什么？难道都是假的吗？他们爱的不是她而是他们想象中的她？

那执着追寻的她该有多么可笑。

小妍你……

小妍怔怔地看向倒映在达达利亚眼睛里的、那个小小的她的缩影。

她想她已经找到正确答案了。

只不过这时候才找到，已经太迟了。

她已经变成不懂爱也不会爱的混蛋了。

小妍只能感到无边无尽的酸涩与委屈源源不断地从她心头豁开的口子悲凉地静静流泻，一阵又一阵钝钝地疼。她应当为达达利亚恳切包容的话语感动地哭泣的，但她实在流不出眼泪了。

小妍哼，就算你用长篇大论的夸奖对我进行狂轰滥炸，我也不会爱上你的。

小妍想了许久，才终于用这样玩笑般的语气来陈述事实。也许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只有把真心话当做玩笑才不会有人受伤。

小妍而且不论怎么想，我们俩都还是做朋友比较好吧。

达达利亚那么小姐，要来试试看打赌吗？就赌你会不会爱上我。

达达利亚向小妍微笑。他是那种会在恋爱赌局中豪迈地将全部筹码孤注一掷的赌徒，他从来不计后果也不顾风险，就好像他从来就有一种天生的自信。仿佛他不畏惧风浪，也不畏惧死亡。

达达利亚如果你赢了，那我就承认我和你确实只能做朋友；如果我赢了……

达达利亚的话尾被小妍果断出声打断，虽然她并不是想拒绝这样的提议，但她可不想只是为了一个比什么都轻巧的赌约就轻易地把自己的人生也给搭进去……不过细究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小妍事先说好，我其实是纯爱派。所以不要想着结婚前对我做很出格的事。

她的人生早就不属于自己了。尽管再怎么挣扎，光凭她一个人也拿不回来。

达达利亚那亲亲可以吗？

小妍这样啊，“亲吻”这样的词对于小学生来说果然还是有点太复杂了。你别太蹬鼻子上脸……看我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