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我亲爱的孩子。」男人此刻做出了一副慈父的样子。
蚀骨鬼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令人作呕。他那一头毛躁的黑色乱发,如同从未打理过的杂草般肆意生长,异色的红瞳仿佛来自幽冥的火焰,而与寻常妖怪截然不同的漆黑眼白,更透出一股邪异之气。虽说他的形体与人类相差无几,可那丑陋的相貌却让人不寒而栗——一排凸出的黄牙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外,扭曲的唇线似笑非笑,仿佛在嘲弄世间的一切,叫人看了只觉心底泛起阵阵恶寒。
月音并不领情,「少在那乱认孩子,我和你有多大关系。你又是什么人,掳走天音还控制她杀了花子!」
男人保持着微笑,但是有些僵硬的嘴角表示了他此刻的不耐烦,「怎么没有关系,我是蚀骨鬼,是我创造了你,理应来讲就是你的父亲。而这个人类巫女可是自愿跟过来的和我可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你管这种强迫行为叫自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阿惠也是你杀死的吧!」
「如今还在为一个已逝去的人类烦心吗?月音,这可不像你的作风。」他话音未落,便向前迈了一步,红色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出月音那张充满愤懑的脸庞,「是我赐予了你生命,让你能够存于这世间——我给予了你全新的名字,而你就是这样对待赋予你一切的创造者的?」
「我出生的地方是这座山—而不是你所管辖的地带。」月音冷眼看着对面的男人。
她要冷静下来,不能被带偏。
「而且我要知道真相,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你造成的—
我的出生或许你有做什么手脚导致我身体里有两股力量,而现在你动了我在意的人。一切的根源源于我的出生,你究竟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我早该意识到的,你确实是个聪慧的孩子。」男人低沉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轻轻掠过小雪女的耳畔,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深意。「是的,一点不错,所有的这一切,全都是我的所为。而我想要得到的……仅仅只是你。」
月音面部扭曲了一瞬。
「我要塑造一个无惧灵力与巫女的妖怪,而你,月音,你就是最完美的容器——」他朝小雪女缓缓摊开手掌,声音低沉却透着蛊惑,「来吧,月音,放下那些与人类共度的短暂时光,到我这边来。只要你愿意顺从,一切都可以如你所愿——」
「大白天可做不了白日梦的。」
身边飘着的雪花骤然发生了形变,月音一个箭步冲上去缩短了两妖之间的距离,见状的蚀骨鬼只是轻轻叹息,「我本来可以委婉一点的,但是以现状看来不得不消消你的锐气了。
巫女,上吧。」
身边原本站立不动的巫女在听到命令的那一刻缓步上前,由缓步变为疾走,拔出了身后的长枪
预感不妙的月音冥想,雪花按照她的想法化为长剑被她拿在手里。
武器相击的声音刺啦作响,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火花。天音身为一名常年以刀剑为伴的巫女,手握武器时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沉稳与老练,仿佛剑刃已与她的灵魂融为一体。而另一边,月音作为刚刚开始用剑的新手,握剑的姿态虽努力显得坚定,却仍难掩生疏与青涩。两人之间那惨烈的对比。
月音在闪躲之际,还要承受天音从侧面袭来的攻击。当两人的武器终于碰撞在一起时,天音的长枪与月音的剑刃彼此紧贴,力量在刹那间相互倾轧。月音踩在雪地里的双脚开始微微后退,积雪被她的鞋底碾压出细碎的声响,寒意仿佛透过脚底直渗入骨髓,而她握剑的手却未曾有半分松动,依旧稳如磐石。
她看着对方那对无机智的黑色瞳孔,脑袋里骤然出现了那面带温柔笑容的她。和此刻敌我不分的她简直就是...
「天音...」
对方没有回应,一个用力将月音的剑顶了出去,天音很快做好进攻准备,速度极快的用长枪刺向月音的腹部。
‘叮’——
天音的枪尖被月音的剑身稳稳挡住,一声清冽的长鸣在夜色中骤然迸发。天音眸光微凝,手中长枪毫不迟滞,枪尖一转,挽出一朵凌厉的剑花,借势用枪柄直击月音持剑的右手。
武器脱落,下意识伸出左手拿掉在雪地里的剑,枪尖却又一次向着她的腹部刺来
这次她抬起左手,直接抓住了她的枪尖,蓝色的血液顺着刀刃流下,但是月音开始凝聚妖力将天音的长枪结冰
天音见状想要拔出可惜冻的太牢她无法拔出。
「天音—」
「...」
抬头和月音的眼睛对上视线,她们面面相觑,却见月音粲然一笑,「还记得花子吗?天音。」
天音面无表情,手底下拔出长枪的动作缓缓发力。
「花子死了。」
「...!」
眼睛微微睁大,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从心底蔓延。
自责,无力...
她记得,当时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拿起了长枪刺穿了花子的腹部
她是无心的,她没想那么做的...
「花子...」天音轻声呢喃,身后看戏察觉异样的蚀骨鬼蹙眉
「巫女!给我回来!」
脑内两个声音不断刺激着天音的神经,她最终还是放手往后一跳,跳到了蚀骨鬼的身后。
蚀骨鬼看着月音手上的冰碎裂接着将手上的长枪扔到了一边,面部有些扭曲的开口道,「看来这几天你没少修炼。」
「那还得多亏了山神老人家送我的法宝我才能有这么快的进步速度。」手上的伤口在妖力的凝聚下快速恢复,她感受到右手的阵痛同样分了些妖力去恢复右手的骨折。
「你是说这座山的山神吗。」
像是触及了什么令其愉悦的话题,蚀骨鬼唇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随即从脚下的雪地里拽出一个奄奄一息的身影。那笑容如同刀锋划过寒夜,透着刺骨的冷意,而那被拖出的人影,则像是一片在风中摇曳的枯叶,虚弱得几乎无法挣扎。
「你...!」
止不住的怒意在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人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妖力暴涨,风雪肆意。
「你控制了天音还不够还要对一个老人家动手!你这个!」她抬手,身后多个冰锥开始凝聚。
「你若是敢动手我就杀了他。」蚀骨鬼不慌不忙的说着,不知道哪来的小刀抵在了老爷子的脖颈处。
「瞧瞧,你现在是多么的强大。没必要为了一个弱小的山神和我动手。我说过了只要你乖乖听话,什么都好商量。」
咬牙切齿的月音脑袋里满是刚刚蚀骨鬼从脚底拉出老爷子的场景。
好生气好生气...
自持冷静的小雪女最终还是深呼吸,然后开始平复内心的愤怒。
「我会听你的话,把他们放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蚀骨鬼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随手将手中的老爷子抛出,在月音投来不善的目光时,他语气轻佻地说道:「巫女,带着这老头过去。」
随之,天音开始移动起了脚步。
「慢着。」
月音的出声让蚀骨鬼挑挑眉,「怎么了?反悔了?」
月音的手指向天音,「把她的控制解除。」
「这个我办不到。」
「为什么?」
「控制这个巫女的妖怪不是我。」
月音想到了花子口中的那个妖怪
「那那个狒狒皮妖怪在哪里。」
蚀骨鬼有点意外,「没想到你连他都知道。」
「我在问你话别岔开话题!」
「我不知道,」他耸肩,「他在你来之前就离开了我也没办法哦—」
月音握紧了拳头,「那这个交易成立的意义何在?」
她观察着四周的场景,脑袋里在不断模拟先救出老爷子的可能性。
瞄了眼雪花,又瞄了眼离自己不远处的长枪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么,你想取消交易?」
听见月音这么说的蚀骨鬼笑的很大声,「那这个老头子也没必要留着了。巫女!」
听闻其声的天音从红袴口袋里掏出符纸,附着灵力,眼看就要落到老爷子的身上一个结界骤然展开。
见雪花构筑的妖力结界已然铺展开来,月音没有片刻迟疑,迅速伸手抓起一旁竖立的长枪,毫不犹豫地朝着蚀骨鬼疾奔而去。
蚀骨鬼见月音越来越近,他也没有愣着,腰侧一直插在刀鞘里的太刀拔出
又是一声长鸣
「是想杀了我吗月音—」
「恶心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叫我的名字!」
她撤步顶开了蚀骨鬼的刀,随着她猛烈的进攻,蚀骨鬼节节败退。发现自己小瞧了对方的能耐,蚀骨鬼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
「奈落!我要帮助!」
奈落?奈落是谁?
月音脑子空白了一瞬,下一秒天音充斥着灵力的符纸就贴上了她的手臂
「!」
月音惊愕,灵力灼烧燃烧她的手臂,但是...
不疼,也没感觉。甚至是没有把她手臂烧穿的可能性。
见灵力对自身毫无作用,月音也顾不得许多,只对着天音匆匆道了声「抱歉」,便猛然抬脚踹向对方。这一脚力道不轻,直将天音踹得倒飞出去,暂时无力再起,为月音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蚀骨鬼也开始运用自身妖力附着在太刀上,太刀刀刃开始长出让人感到生理不适的肉瘤,其恶心程度跟他本人不相上下。
「奈落是那个狒狒皮妖怪的名字吗。」
他没有说话,似乎是当默认了。
而暗处隐藏气息的奈落轻轻啧嘴。
没用的东西,因为打不过对方开始自乱阵脚了吗?那么也没有帮忙的必要了。
目光随着那个人类巫女的地方望去,她强撑着想要站起来,但是身体的受限让她无力。
「既然这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奈落狒狒皮下的嘴角微微勾起,「那就试着让那一幕重置吧。」
另一边还在和蚀骨鬼殊死搏斗的月音不太灵活的用着手中的长枪,好在自己身上的妖力充沛,她一边用武力进攻一边用妖力凝聚冰锥往蚀骨鬼身上砸。而蚀骨鬼要一边躲过月音的攻击还要一边注意身边的冰锥会不会砸到自己身上把自己捅成一个窟窿。
回味着刚刚月音被巫女的灵力灼烧却毫发无损的模样,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癫狂的笑。
「把你吃了是不是我也不会害怕灵力了?」
这么想着蚀骨鬼气势暴涨,拿着那把太刀的手用力,脚步一蹬。
直冲月音面门而来。
月音下意识的躲避,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眼睛忽然睁大。
是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脸上?
猩红的血液伴随着巫女痛苦的嘤咛声传入耳中,月音停下了动作矗立在原地。
她看见天音被那妖怪的刀刺穿了胸膛。
「天...音?」
「月音...我...额!」
刀被蚀骨鬼拔出,天音的血液再次喷涌而出,她终归是稳不住身形,脚下一软就有倒下的趋势。
完全没想到有这一出的蚀骨鬼也是一愣,收回刀后左右张望了一圈。
奈落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一道寒冰骤然刺穿了他的身体。那寒冰宛如活物般钻入他的体内,所过之处血液仿若被冻结,肌肉逐渐僵硬,蚀骨鬼的躯体开始被冰霜覆盖。刺骨的寒意蔓延至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他试图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行动力被这股冰冷力量暂时剥夺。
好多血...
她流了好多血...
月音一直在深呼吸,但是颤抖的身体却让自己难以忽视。
「你怎么突然冲上来了?你是蠢货吗?为什么要挡下那道攻击?我明明可以对付的—」
天音此刻连说话都显得无比艰难,却仍强忍着身上如潮水般涌来的疼痛,勉强开口道,「我的身体……从我醒来时便已不受控制。方才看到你险些被那家伙一刀砍中的瞬间,意识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却已先一步行动了…」她的声音微弱而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唇间。
是那个狒狒皮妖怪干的吗?
她的愤怒与悲哀如缠绕的藤蔓交织成网,将她的心紧紧束缚,那痛楚似尖刺扎入心脏。她想要放声大哭,可泪水却像被无形的力量禁锢,怎么也无法夺眶而出。痛苦如潮水般在体内肆意蔓延,就在这一天,她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两个人...
「到时候...把我和花子埋在一起吧...」
她把手放在小雪女的手上,将自身的灵力渡给了她。
她一时语塞,目光触及天音那双重新焕发出透彻光芒的眼眸,以及那饱含温柔的面容时,心底的防线终于崩塌,泣不成声。
「我...不要不要...不要死,天音不要死...」
这一幕和当时花子死的时候如出一辙。
「没时间了...愿意听我说说话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月音不要死的请求,因为她深知自己已经活不长久了。
「.月音一直是个很好很好的妖怪...好到我想和月音一直做好朋友...
我把我身上的灵力都给你...希望你能有更强大的力量对付这些作恶的妖怪...
伤口真的很痛啊月音...」她眼中续满了泪水,抬起的另一只手指腹轻轻摩挲月音的脸颊,「我一直是个很怕痛的人,也是个很胆小自卑害怕死亡的人—
但是我的职责就是这样,我也好想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但是看来这一世是做不到了...」
随着她灵力的耗尽,天音口中溢出鲜血,「我希望你能保持本心...处理事情的时候不要那么冲动,明事理,对不起...刚刚打了你,还有...」
她的手脱力而下,死去前嘴角都是带着笑容的
「谢谢你...最后看见的是你我很开心...」
天音那强大的灵力与月音自身妖力交织融合,再汇入之前阿惠那微薄的灵力。三者之间仿若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这股力量在月音体内流转、激荡,使得她身上的妖力如潮水般不断扩散,直至满溢而出。
还在努力解冰的蚀骨鬼浑身一凛,看着月音的目光多了一分恐慌。
他害怕了。
「花子死了,天音也死了,」月音抬起头,从雪地里站起身,那对无机智灰色瞳孔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老人家现在生死未卜。」
蚀骨鬼挣脱开了冰,但是伤口却因为冰的存在无法快速恢复。
他大口大口的想要呼吸新鲜空气,但是伤口却刚好在他肺部的位置。
「你真是好手笔,害得我真的好可悲。」她往手中的长枪里注入灵力,枪尖迸发出惊人的淡紫色光亮。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蚀骨鬼终于是慌了神。
他快速动用体内不多的山神力量,强行将自己自愈,接着拿起了一旁丢着的刀。
他也不想死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力量!
「啊啊啊!」他怒吼着,猛然冲上前去,手中刀高高扬起,随即狠狠挥下。然而那肉瘤已然开始隐隐分解,显然持有者的妖力正在逐渐失控。月音却只是神色淡然地抬手,一枪劈出,锋锐的灵力瞬间迸发,刀身在接触的刹那被腐蚀得支离破碎,最终一分为二,无力地坠落在地。
「可恶!雪见月音!你这家伙—」
「有什么遗言就去黄泉里跟鬼差说吧。」
寒冰攀附在长枪柄上,在她高高举起接着从左往右的将男人尸首分离,寒冰冻结在伤口处,蔓延至头颅和全身。
和往常对付雪妖那般,月音的手轻轻一捏。
寒冰四分五裂化为粉尘。
「咳咳...」
身后传来了闷响,月音随之看去。
是老爷子
「老人家!」她不再犹豫的跑上前,将长枪放置身边,收起了雪花凝聚的结界
老爷子的伤口并不深,所以月音很轻易地用妖力将其治愈。
因为熟悉雪女妖力动向的老爷子缓缓睁开眼。
「哎呦...小姑娘是你啊。」
「老人家你没事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是谁伤了你?」
一连串的问题让还没有从昏睡中反应过来的老爷子微微懵了一瞬,接着回味她的问题
「老爷子我身体好得很,没有哪里不舒服。
至于是谁伤了我,」他在她怀里,目光却看向她身后,「是一个狒狒皮妖怪。」
又是这个家伙!
「小姑娘,天音那小丫头怎么躺在那里,还浑身是血?」
被老爷子这么一提,还是无法接受天音死了的事实,月音还是哭出了声
「天音她...天音她离开了呜呜呜呜—」
很快理解了小雪女的言外之意,老爷子诧异。
「什...!」
老爷子虽然和天音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好说歹说对方也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老爷子从月音怀里起身,有些摇摇晃晃的来到天音的身边跪坐下。
摸上她的手,却是冰冷的触感。
老爷子对这个生命的逝去感到惋惜,同样的,月音来到了天音的尸体旁边,将她从冰冷的雪地里横抱起,身后背着的长枪有点醒目。
老爷子抬头看向她,却看不清她的表情,「小姑娘,你这是?」
「回家。」
回到那个已经不能算家的地方。
老爷子想要说些什么,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唉...好好安顿这孩子吧。」
他会祈祷天音这孩子在冥界投胎时找一户好人家的
而月音,她亦步亦趋的走在回村子的路上,满脑子都是天音那张笑脸
那些走马灯不断在月音脑海中回放,从天音到花子,再从花子到她们相处的时光里。
如果人类真的能转世...
「下一世,我不会再让你们受伤了。」
—待续—
天音线大概就此告一段落了!恭喜第一卷完结撒花!还有一章过渡...正在整理第二卷ww~
打斗好难写好难写,写到崩溃...
蚀骨鬼实力不强,靠的就是苟。(确信)
天音投胎就变成铃啦!(猜对没?)
按上章所述,花子原本如果是存活线她可能会痛恨月音没保护好天音,这份恨一直到她老去。我不想让月音失去了天音的同时又被花子恨所以大家死的时候都是爱着月音的啦!(什么魔鬼发言)
月音成功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雪女成长为敢爱敢恨的小雪女⊹꙳ ˶˙ᵕ˙˶ ⊹꙳
月音能力不详,遇强则强(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