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撕心裂肺的疼。
意识如同沉溺在冰冷粘稠的墨汁深处，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会被更剧烈的痛苦拖拽回去。骨骼仿佛寸寸碎裂，内脏像是被冻结后又用钝器狠狠敲击。冰冷的妖力与一股灼热的怨恨在体内疯狂冲撞，几乎要将她的妖核都碾碎。
睁眼，仿佛回到了天音死的那一天。
蚀骨鬼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他的讥笑声刺穿了耳膜。
她...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月音...」
是花子的声音
等把目光望过去的时候，那天自己怀里抱着花子的场景再次出现。
她说
「是天音...大人，刺伤了我...
天音大人...被一个穿着狒狒皮的妖怪...控制了...」
等等，她忘了什么？
场景回到了那座山上，和蚀骨鬼对峙的场景。
「奈落！我需要帮助！」
奈落？
啊...奈落...
是奈落害死了天音和花子来着...
想杀了他，杀了他为天音和花子报仇...老人家也是他打伤的
想让他也痛苦，想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但是...
该怎么办？这么弱小的自己...如果再强一点...再强大一点...！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意识在痛苦的漩涡和仇恨的烈焰中沉浮，看不到一丝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温和而坚韧的力量如同初春融化冰雪的阳光缓缓流入她几乎冻僵的四肢百骸。那力量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气息，轻柔地抚平着她体内狂暴乱窜的妖力和仇恨的火焰，修复着破损的经脉和伤口。
是天音的灵力。
在她意识沉寂身体濒临崩溃之际，这份来自逝去挚友最后的馈赠再次自发地守护了她。
身体的剧痛渐渐缓和，冰冷的绝望感似乎也被这股暖流驱散了些许。她疲惫不堪的意识终于得以从黑暗的深渊中缓缓挣脱。
「我也是头一次见你会因为一只小雪女这么慌张的模样。怎么？」凌月仙姬调笑道，「在意了？」
在意吗。
脑袋里闪过小雪女那傻乎乎的笑容，那些维护他的话，酒后大胆摸他绒尾的模样，以及...
那浑身是血的样子
他闭了闭眼，索性选择略过这个话题，「她的情况如何。」
凌月仙姬见杀生丸这样也没有追问，内心早已有了自我判断，她回道，「不好说哦。」凌月仙姬故意拖长了语调，「妖核受损可不是小事，就算有那灵力温养，能不能醒过来，醒来后力量会不会大打折扣都是未知数呢。听天由命吧～」
她托住下巴，想要从杀生丸面上看出些什么。
可惜啊可惜，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你要回去看看吗。」
「嗯。」
「不回去也没事，让小家伙好好休...嗯？」
杀生丸转身就走，凌月仙姬新奇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真有意思...」
绯玉岚回到云端城之后想去找月音却被拒之门外。
言外之意大致就是，月音小姐还在静养，杀生丸少爷吩咐过了就算是绯玉岚少爷您也不能进去。
「小纱月，我只是去关照一下小月音而已，怎么能说我是骚扰她呢？」
名叫‘纱月’的小妖怪侍女挡在殿门前，张开双臂，一副不准进去的决绝模样，「不行！反正就是不行！杀生丸少爷说过了，只要是绯玉岚少爷您来拜访一律不能进！」
绯玉岚无奈了
「纱月，你忘了你主子是谁了吗？你这么快就投奔杀生丸了？！这怎么行！」
纱月誓死不听，「是王让我来的，王让我听杀生丸少爷的，所以绯玉岚少爷您的话我可以不听的！」
绯玉岚：......
「歪理！」他勃然大怒，接着贱兮兮的凑上前，「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就一下！我不捣乱的！」
「出门左拐，直走不送。我要为月音小姐换药了。」
「真小气！」
绯玉岚好说歹说是个好说话的主子，他在没得到应允后还是叹息离开了
结果半路上就遇到了要回去的杀生丸。他眼前一亮。
「杀生丸～」
他像一条撒欢的野狗跑上前，却在杀生丸面前一定距离的时候停下
「我想进去看看小月音，让我进去呗～」
谢邀，有被恶心到。
「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做了吗，岚。」
「我...」绯玉岚心虚。
毕竟被豹猫缠上没救下小月音的人是他。
「既然没事做，那就和邪见一起处理之后的尾巴。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吗。」
绯玉岚哑口无言。
他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你...不会是真的...」
被杀生丸一记眼刀震慑住，绯玉岚识相闭嘴。
「小月音怎么说呢...虽然她指出了我的缺陷，但是这一个月的相处我不得不提醒你杀生丸。
小月音她性子太单纯，那个天音巫女的影响力对她来讲太大了，所以她的潜意识里会认为必须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别人，而被保护的时候又会自责自己太弱小没办法站在别人面前保护他人。
虽然这个月你基本没怎么和她接触吧...但是自从上次醉酒后她一直很在意你的态度呢。」
杀生丸的脚步在绯玉岚的话语末尾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金色的妖瞳深处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情绪波动了一下。
他并未回头，也没有对绯玉岚那番关于月音心性的话语做出任何直接的回应。只是周身的寒气似乎比刚才更加凛冽了几分。
「管好你自己的事，岚。」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绯玉岚刚才说的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废话。
说完，他不再给绯玉岚任何纠缠的机会，迈步径直走向月音养伤的偏殿，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廊道的阴影之中。
绯玉岚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桃花眼中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和一丝了然的神情。他摇着扇子，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嘴硬的家伙...但愿你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杀生丸推开偏殿的门，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比他离开时更加浓郁了几分。凌月仙姬安排的侍女刚刚为月音换完药，正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见到杀生丸进来，立刻恭敬地行礼后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殿内恢复了寂静。
杀生丸走到卧榻边。月音依旧安静地躺着，脸色比之前似乎红润了一点点，但依旧苍白，她呼吸微弱而均匀。
杀生丸静立片刻，目光落在她腹部——那里缠绕着厚厚的洁净绷带，仔细看还是会有极淡的血色渗透出来。
他盯了好一会，脑袋里思绪万千
——「杀生丸大人很温柔！」
——「杀生丸大人可以摸摸我的头吗？」
——「杀生丸大人最好啦！」
那些聒噪的总是带着不合时宜的真诚和依赖的话语，此刻竟异常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一种极其陌生而复杂的情绪，如同被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沉寂的心湖深处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那情绪并非愤怒，也非厌烦，更像是一种难以定义的滞涩感。
...
月音醒了，先是眨了眨那对灰色瞳孔适应环境，接着她动作缓慢的揉了揉眼睛，将目光看向...
「杀生丸大人？」
第二次在卧榻边见到杀生丸的月音脸上绽放出了温和的笑，「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看见了杀生丸大人...」
他金色的眼眸垂落，对上她朦胧而困惑的灰色瞳孔，那里面映着他的倒影以及未干的泪痕。
「不是错觉。」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却清晰地传入月音耳中。
月音眨了眨眼，还在努力将涣散的意识凝聚起来。她感觉到脸颊上的湿意，又用手指摸了摸，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我......哭了？」她喃喃自语，语气里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茫然。
然后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灰色的眼睛微微睁大，视线努力聚焦在杀生丸脸上。
杀生丸大人这是在守着她吗？
杀生丸静默地看着她，声音比平时缓和了极其细微的一丝，「伤口还疼么。」
月音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腹部的剧痛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遍布四肢百骸的疲惫和酸软，以及伤口处传来的被妥善处理后的清凉药感和隐隐的钝痛。
「...还好。」她轻声回答，尝试动了一下，在扯到伤口的时候还是会让她忍不住轻轻吸了口冷气，眉头蹙起，「呃......比之前好多了。」她老实补充道，声音虚弱。
她的目光依旧牢牢落在杀生丸身上，仿佛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灰色眼眸此刻因为虚弱和泪水显得更加湿润，里面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她想起了昏迷前最后的记忆，冬岚冰冷的嘲讽，穿透身体的剧痛，还有杀生丸出现时那令人安心的身影。
「是您救了我吗？」她小声问，虽然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杀生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便是默认了。
月音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暖流混合着复杂的情绪缓缓蔓延开来，驱散了部分梦魇带来的恐惧。她努力想撑起身体想坐起来些。
「躺着。」杀生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月音立刻乖乖躺好，不敢再乱动，只是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月音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窗外细微的风声。
过了好一会儿，月音像是鼓足了勇气，再次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愧疚和自责「对不起，杀生丸大人...我又给您添麻烦了。是我太没用了...才会变成这样—」
「对方是修炼了几百年的大妖怪，你能伤着她，已属不易。」
杀生丸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月音心中漾开圈圈涟漪。她怔怔地看着他，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这是在肯定她？
不是斥责，不是无视，而是承认她“已属不易”。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温暖的复杂情绪瞬间冲垮了心防。一直被强行压抑的委屈，以及这肯定带来的巨大冲击让她鼻子一酸，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她慌忙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没用的样子，瘦削的肩膀却因为压抑的哽咽而微微颤抖起来。腹部的伤口因为情绪的激动而隐隐作痛，却远不及此刻心中的翻江倒海。
杀生丸静默地看着她颤抖的模样，看着她努力想忍住眼泪却徒劳无功的模样。那双总是清澈充满活力的灰色眼眸，此刻却被水光浸透。
他见过她很多样子——傻笑的，认真的，维护他时笨拙却坚定的，醉酒后大胆妄为的...
却是第一次见她哭。
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是因为这种无用的自责。
空气仿佛凝滞了许久。
就在月音以为自己这番失态只会引来冷漠或是不耐时，她感到有一只大手极其轻微地落在了她的头顶。
动作很生疏，甚至有些僵硬，只是非常轻的碰触了一下她柔软的发丝
但这熟悉的抚摸却让月音的哭泣骤然停顿。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杀生丸。
杀生丸此刻想起绯玉岚的话。
「她认为必须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别人，而被保护的时候又会自责自己太弱小。」
「自从上次醉酒后她一直很在意你的态度...」
金色的瞳孔微微眯起
保护？弱小？在意？
这些词汇于他而言，曾经都是无用且可笑的情感。力量才是唯一的准则，霸道之路不需要累赘的牵挂。
「力量并非一蹴而就。」杀生丸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急于求成不过是自取灭亡。」
他的手并未在她发顶停留太久，收回后重新垂落回身侧
「我...」月音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却不知该说什么。满腔的自责和委屈似乎都被那短暂的触碰抚平了。
杀生丸移开视线，不再看她那副呆呆傻傻挂着泪痕的模样，目光扫过她腹部的绷带，「你的命是我救下的。」
他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意舍弃。」
这句话像是一道命令，又像是一种宣告，沉重地落在月音的心上。
没有他的允许，不准死。
月音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冲散了最后的寒意。
天音，花子...你们看到了吗？她追随了一个很温柔强大的存在...
「我想要和杀生丸大人一起...」
她声音里带了点迟疑，在对上杀生丸的眼睛时坚定了许多
「我想要和杀生丸大人一起去对付豹猫！大人请...请带上我吧！」
看着她这副急于表忠心连伤口疼痛都顾不上的模样，杀生丸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不必急于一时。」他移开视线，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清，「养好你的伤。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月音立刻噤声，乖乖躺好，只是那双眼睛依旧亮晶晶地追随着他，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感激和重新燃起的斗志。
她！誓死也要追随杀生丸大人！
—待续—
今天出门玩了码字慢慢的，所以晚发了。
杀生丸带不动一心只顾着变强的小雪女。小雪女暂时接触不到情爱方面死心了。
月音：我要做杀生丸大人的家臣一辈子！
杀生丸撩了，但是撩不动。
真被我整成单方面自我攻略了啊...
人物OOC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大家都看的出来杀生丸对小雪女很上心，月音却觉得杀生丸只是很温柔的对待她，她很高兴自己追随了这么温柔强大的存在，没别的情绪了。（？）
我还有啥要说的来着...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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