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从疲惫酸痛的身体里苏醒时,天际才刚刚过黎明时分。我扭过头就看到边伯贤还闭着眼睛,一只手牢牢圈住我的腰,均匀温热的呼吸拍在我的耳侧。
我试着动了一下身体,恢复了点身体机能后移开他的胳膊翻身下了床。私密处的胀痛让我脚一沾地腿一软差点跌倒,我咬咬牙颤巍巍地从地上捡起破碎的衣物抖着手套上了。
屋内的暖风空调早已经自动关闭,出了被窝没几分钟的腿立马起了一层小疙瘩。我挪到卧室的柜子前,拉开抽屉想翻翻看有没有避孕药。虽然我不抱什么希望,这种东西没人买大概率是没有的。
跟边伯贤待在一起的四年里,我从来没有吃过避孕药。我们的床事他基本上都会戴T,偶尔遇上激烈的大吵一架,他才会不顾我的意愿强S进来。
这算是他做过的为数不多让我宽慰的事情了,但说到底,他不过也是怕麻烦。我们之间有孩子,我觉得麻烦,也会给他添很多麻烦。
我始终认为,孩子的降生,是应该在爱里被承载,在幸福里被期待。倘若一个人不被任何人期望而来到这个世界上,是父母的不负责任,也会给它带去永无止境的痛苦人生。
而我不爱边伯贤,我比谁都清楚。在我看来,他也是恨我的,所以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可是想起几个月前不幸流失的孩子,我还是有伤心和难过的。我并不知道它的存在,我本意只是想要结束我自己可笑的人生而已,可是连带了它,何其无辜。
它短暂的一生没能挑选到一对好父母,希望下辈子,它能擦亮眼睛再投胎。我遇不到爱我的父母,希望它能遇到比我更爱它的母亲,能拥有幸福的人生,能生活的无忧无虑,能活得比任何人都精彩漂亮。
这是我最后能给予的祝福。而我,连自己的幸福都无法掌控,如何能承担别人的幸福呢?
“你在找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边伯贤冰凉刺骨的声音,我没有回头看,早在我翻身下床时,我就已经感觉到边伯贤醒了。
“避孕药。”我继续翻找着,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渐近,直到边伯贤走到我身边掩去清晨的光芒,漂亮的指节不容拒绝地攥住我的手腕,我这才逼到无奈扫了他一眼。
明明是我最该哭闹生气,可他的脸色却比我还要阴霾黑暗。我很心烦,真不知道谁能受得了他随机变幻的阴郁心情?
可转念一想,曾经痴傻的我,不也是不听许念曦的劝诫黏在他身边将近三年吗?怎么那个时候的我,没能察觉到他的不寻常只因他本就不是个正常人,而我却还愚蠢地为他找其他理由。
“你想怎么样?”
边伯贤凝视着我,那令人窒息的视线就像深渊在凝视我。许久,他才放开我的手,语气很淡,“家里没有避孕药。”
“哦。”我别过身往门口走,“那送我回去吧,我在路上买。”
还没等我摸上门把手,整个人骤然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带着撞到硬墙上,一发牵动全身,昨天疯狂Z.A留下的伤口此刻都剧烈疼痛起来。
“你干什么边伯贤!”我眼尾差点挤出生理眼泪,肩胛骨被他用力挤压发出“咯吱”声,“你睡也睡过了,你想要挑衅吴世勋你做到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按住边伯贤胳膊的手指发白,面对他的怒气,我只觉疲惫与委屈。下体的疼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我,眼前这个长相妖孽,被许多人心生慕许的男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恶魔。
他也只有在我面前不会装作冷漠无情的男人,他只会恶劣又暴躁,是个永远不知满足,以别人的痛苦为恶趣味的男人。
“信以。”他把我的名字咬得格外用力,我却悲凉地看着他,似乎昨天装作的自傲皆是过眼云烟,我滑稽的乔饰在他的面前不攻自破。
“信以……你真是没有心。”
他面目全非却只吐出几字对我审判。
“呵,我没有心,难道你有吗?”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声音很轻很轻,“你到底要怎么样呢边伯贤……再羞辱我一次吗?或者在吴世勋面前上我,你才会有优越感?”
直到视线模糊前的最后一瞬间,我仿佛看错了边伯贤眼里一闪而过的挣扎,他力道一松最终放开了我。
“我叫六叔送你。”
扔下这一句话,他先我一步踏出房门。
房门被用力合上,我哽咽了一下顺着墙壁滑坐在地。过了一会我才整理好心情,在衣柜里随便翻出一件之前留在这的衣服,囫囵套上后也走出了卧室。
边伯贤已经在客卧洗漱好了,他正坐在餐厅优雅地进餐,我淡淡看了他一眼就直直往边宅大门走,没走两步就听到边伯贤掷地有声的两个字,“站住!”
我回过身去,面对他的冷眼也开始不耐烦起来,“做什么?不是你说让六叔送我回去吗?”
他轻轻将杯子搁置在碟盘上,冷声道:“我没让你现在走。”
“那要什么时候走,明天?后天?还是明年后年?边伯贤你到底还要监视我多久?”
他愣了一秒,反问我,“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的监视?”
我讽刺地笑了,“好,我不质问。让六叔现在送我走吧,再晚下去,你确定吴世勋不会找上门来?”
其实我知道这样的话会刺激到心情不定的边伯贤,可我还是说了,也不知道是为了挣回什么,我的自尊吗?这种东西我早就没有了。
边伯贤冷冷地望着我,“信以,你到底哪来的自信认为吴世勋会为了你跟我对着干?他在港京活了多少年,我又在港京活了多少年,你真的看不清吗?”
“边伯贤,边家的势力在港京有多根深蒂固我不需要你来反复提醒我。可如今不一样了不是吗?朴灿烈和张艺兴想要翻身,他们要是联合对付你,你哪有闲心兼顾旁人的小打小闹,你先保住你自己吧!”
很显然的,边伯贤时隔这么天才来找我,只能说明朴灿烈和张艺兴联盟回归的动静闹的又大又棘手。所以我敢肯定,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吴世勋翻脸,而就逮着这一点,我必须尽快适应港京的生活,尽快掌握自己的资金链,才不会在暴风雨来临的那一天,被卷进深渊。
我远远地看着他,非常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放下餐具朝我走来,“他们要报复我,你以为你逃的掉?还是你以为,吴世勋有能力帮你逃掉?”
我不卑不亢地说:“我逃不掉,我也没想逃,我就站在这,等着港京变天,等着他们来吃掉我。”我嘴边的笑容很残忍,“边伯贤,你要是死在他们手里,我尽量不去给你陪葬!”
“我不会逃”这样的话不过是说给边伯贤听的,我当然不会因为别人的报复就此放弃我的人生,我只是想要以主动权在自己手里的态度离边伯贤远远的。我就是这般自私,边伯贤也如此了解我的自私。
他来到我的面前,死死地看着我,他的笑容也很残忍。似乎一直以来,懂得将我的心理防线攻溃的男人,数十年来,还是眼前的边伯贤。
“信以,我肮脏不堪,你也是一样。现如今,你还不是牢牢拉住吴世勋这一株最后的救命稻草。可是你真的看清他了吗,你真的不怕他重蹈覆辙吗?”
他在抚摸我的脸,那么柔情,我却只觉冰天刺骨。他警告我,而我抬起手把他的胳膊硬生生扯了下来,学着他的语气说:“边伯贤,我不会让你再伤害别人了。这一次我孑然一身,就算跟你拼命,我也会死磕到底。”
说完这些话后,我心情很压抑。我知道这一次我不会在什么都不确定的情况下和吴世勋承诺什么。哪怕我是渴望有人陪在我身边的,可当初的教训始终悬在我脖子上深刻提醒着我。
所以我在告诉边伯贤,这一次我不怕任何人半途抛弃我,也不惧我在半途中抛弃任何人,因为没有承诺,没有希望,所以不会失望,不会绝望。
边伯贤露出我看不懂的眼神,那太过晦涩难懂,太过厚重深沉,他用那种仿佛上帝怜悯我的眼神注视着我,却不再说话了。
可他有什么资格同情我呢,他明明跟我一样悲惨。
我后退一步,这是我坚持与边伯贤的安全距离,“送我走吧。”
来到大门的时候,六叔许久没有见过我,这算是时隔数月以来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见面了,他礼貌地对我弯腰,我有些受不起。
“信小姐,你最近过得好吗?”
“挺好的,六叔。”
我的话也不算安慰,比起囚禁的日子,我最近过的已经算好了。
六叔应该是我在港京遇到的为数不多让我尊敬的人,他很好,他的好不光照料到了边伯贤身上,也同样眷顾到了我身上。
当年我差点被边伯贤的父亲打死,要是没有六叔这位作为边宅有说话分量的人劝阻,结局不敢想象。后来在边宅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里,因为有六叔,我才不至于那么难过。
我感激他,爱戴他,可碍于他的身份,我实在不能亲近他。亲近他就等于亲近边伯贤,而我痛恨边伯贤。
我不想分析边伯贤是以什么表情看待我和六叔的寒暄的,等六叔拉开车门后我立刻就想往里钻,就在这时我听见了我非常厌恶的女性声线。
我冷着脸转过身去,看到那张在微风里妖艳张扬的脸愈来愈近。
郑秀晶。
——一个杀了我孩子的女人。
“伯贤——”
边伯贤:“你怎么在这?”
郑秀晶踩着高跟鞋恣意洒脱地走过来,她拨了拨她那一头海藻般的长发,一身小香风套装裙将她的身材曲线包裹的很曼妙,她戴着美瞳的眼睛闪着妖冶的光,红唇一张一合,“我们不是有事情要谈吗?”
她的眼睛里倒映着边伯贤面无表情的脸,边伯贤的声音又在我身侧响起,“这种事去公司找我不就好了。”
“这不是比较方便吗,你不欢迎我吗?”她像是才注意到我一样“啊”了一声,视线移过来的时候眼底掩饰不住的挑衅,“我和伯贤是什么关系,信小姐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她突然将话匣扔给我,烈日下她的笑如此轻蔑。
我没有去看边伯贤,自然不知道面对这样的情况他究竟作何反应。可我听出来了,他的声音里有惊讶,有错愕,有纵容,却唯独没有愤怒。平静水面下的淡漠让我装不出什么好风度来应付郑秀晶。
什么关系,你和边伯贤是什么关系?亲密无间?生死仇人?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敷衍她,“大概吧。”
“信小姐还是跟当初一样不热情呢?”
“我对你应该怎样热情啊?你对我做的事情,桩桩件件,哪样让你有脸面让我对你热情?”
我止不住讥讽她,可她依旧笑着。
“信以,这话说得太难听了,我对你做过什么呢?”
她矢口否认在我身上做出的伤害,而我也没有力气和她争论什么,在边伯贤面前争论不休,真的没有必要。
我不说话了,边伯贤正巧插话进来。
“行了郑秀晶,你跟我进来吧。”他转头又对六叔嘱咐,“把她安全送到吴宅。”
我感到有一阵冷风从脚底蹿入骨髓。
边伯贤就这样让郑秀晶出入边宅了,如此随意,可他却将我圈在囚牢关了整整四年。我明白我并不是嫉妒什么,我只是感到心寒和讽刺。
郑秀晶,她是一个曾杀死过我和边伯贤孩子的女人,她是对我有过校园暴力的女人,她是骄傲自负恨不得杀了我的女人,可边伯贤就这样带着她进去了,就好像我曾经对边伯贤的真心是一桩上不了台面的笑话。
我是恨郑秀晶的,她对我的伤害我一辈子都忘不掉,而当年那个孩子的“意外流产”——我和边伯贤的第一个孩子的离开,边伯贤没有相信我的一句解释,他因此恨上我了。
我看着两人结伴走进边宅的背影,面色如常地坐进车里,直到车子驶离边宅,六叔唤了我一声,我才终于回过神来。
清晰的疼痛感让我目光一顿,我忽然发觉,我的手心早已经被指甲嵌入留下一道血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