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的夏天,贺峻霖19岁,那年北京举办了奥运会,贺妈妈在北京做买卖,每次通电话,母亲都支支吾吾不愿透露任何关于自己在北京的事情,打着去看奥运会的旗号,他踏上了成都开往北京的列车。
火车慢吞吞从成都站驶出,向北方前进,潮热的火车里挤满了为奥运健儿助威的旅客,贺峻霖临着窗子坐,看着身边的景色向身后奔去。列车员走过,坐在对面的小痞子拦下了他:“为啥子不开空调”
列车员白了他一眼,不加理会,小痞子被激急了,站起来揪着列车员的领子,
“我问你为啥子不开空调,听到没得?”
贺峻霖被惊得抬了头,对面的小痞子生着张白净的脸,眼皮上像是被刻上一道刀痕,那是深陷的双眼皮。当他抬眸的那一刻,让人心生慰藉··…·…贺峻霖咬了咬后槽牙,这感觉真是莫名其妙。
列车员按下他“你啷个娃儿晓得车刚开,你急撒子嘛?”
小痞子“呸”了一声,坐下了。
贺峻霖立马背过他的眼神,低下头去。
“你瞅啥子嘛?”小痞子还是看出了贺峻霖的不安,贺峻霖没抬头,小痞子站起身示意贺峻霖出来,身旁的周围人赶紧起身让位,这让小痞子轻松的将贺峻霖揽了过去。贺峻霖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真的完了,
得罪的人不好惹。小痞子揪着他往列车交接处走,交接处晃动的厉害,小痞子揽得更紧了,
“你是明星迈?还不让看了?”
小痞子笑了,没说话,顺势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纸烟,抽出一根咬住,又向贺峻霖递了一根,贺峻霖没接,小痞子又笑了,把烟插回去,边掏着打火机边开口
:“你不认得我了?”
贺峻霖抬头心想这又是混自来熟的骗子,可是当他们的眸子相对的那一刻,他犹豫了,像是见过面,是在哪儿见过?又是怎么认识的?贺峻霖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他看见一个他认不到且又熟悉的人·…···
小痞子撩撩头发,把嘴里的烟揣回兜里,他忘了,上了火车就没了火机。
“不认得了也罢,我严浩翔”
贺峻霖抿抿嘴,在火车上交个途友也未尝不
可,
他便轻声说,“贺峻霖,成都的”
严浩翔点头,然后帮贺峻霖整了整被自己揽住
时拽歪了的衣领。温热的指尖触到贺峻霖脖子
的那一刻,贺峻霖赶紧拉下他的手,向后退了
两步,就是那令人羞涩的一下,他想起来了,
他全想起来了,这段记忆变得模糊又痛苦,
眼前的这个人是他的翔哥·····
昏黄的路灯下,四个人的影子晃动着··…
·“别打了,别打了··…··”
一个单薄微弱的声音在三个身躯下挣扎着挤出来
“你个鸭子倔撒子哦?
“大哥找你便是抬举你,给你机会你不要啊”
那三人掐着那无助小人儿的脸在灯下晃动着。“砰”的一声闷响,边上那围着的人突然倒了下去,紧接着,另两个人放下小人儿,像后面那黑影发起进攻,他颤抖着站起来,裹紧自己的外套,一股脑钻进草丛里翻找手机,然后拨通了110,那两人意识到了什么就放下手上的人,丢下在街边挣扎的朋友,去追那手握电话的人。他转身扶起身边帮忙的那人,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拽着那人像楼梯奔去,天很黑,很快,周围的筒子楼便淹没了两人的身影,两人顺势往台阶上一坐,而他也挂掉了电话
“挂了?”
“他们抓不到…·”
小小的人儿抬起头望向那人的脸,白皙的面庞上血迹斑斑,
“谢谢……”
“顺手的小忙。”那人低着声音应着
小人伸出细长的手去碰那人脸上的伤,那人疼的“嘶”了一声,又别过脸来道
:“别勾引我……”
小人儿的手停在空中,颤抖着放下,
“你叫··…··”
“严浩翔,小人物”
“我叫贺……”
小人儿还没说完,严浩翔接住了:“贺峻霖嘛,邓妈的头牌······大人物·····”
贺峻霖低下头,从面颊滑下的眼泪,诉说着委屈,“我很下贱吧……”
“没谁会说自己下贱,比你下贱的人要
多……”
那人说着便起身要走,贺峻霖拽住他的衣角“先去消毒伤口吧······”
严浩翔低头望了望他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点点头,贺峻霖起身同他上深夜走去……
严浩翔,在重庆游荡的小痞子,不认大哥,没有兄弟,倒是不偷不抢,靠给假酒厂倒倒货来维持生计。邻居家的女人是重庆歌厅的妈咪,多次想让长相清秀的严浩翔到歌厅来帮忙,但她的心思严浩翔是知道的,所谓的帮忙,不过是毁自己的清誉。
直到某天的清晨,严浩翔出门运酒,见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坐在邓妈家门口,男孩儿脸上挂着泪痕,女人则忧愁的吸着香烟,8月的重庆潮热,清晨更是闷的痛苦,潮湿发霉的味道混合着香烟的辛辣,让严浩翔眯上了眼,当他走到走廊的尽头时,他听到了邓妈的声音
“我出2万买来,一单一结工钱”
中年女人带着哭腔:“我舍不得”
“除了这,你还有办法迈?”
就是这几句话,让周围的空气变得更闷,严浩翔没有回头,直接顺着楼梯下去了。
再后来每每去歌厅送酒,严浩翔总能看见那男孩在门厅迎客,松垮的衬衫挂在他身上,让人有想怜爱的感觉。
直到那天,贺峻霖被安排给徐老板,那天正是贺峻霖的生日,当那肥油的男人开始粗鲁的侵犯他时,贺峻霖哭了,他在那人身下抽泣着,那男人嘴里满是下流的词,这让贺峻霖崩溃了,他挣脱了那个人的身体,套上外套就冲了出去,徐老板派手下去追,将贺峻霖按在路边胖揍。这一幕正被送完酒回家的严浩翔看见,他对贺峻霖的同情与那潜滋暗长的向往,让他出手相助…··
当贺峻霖触碰到他伤口的那一刻,除了痛,更多的是一丝紧张与迫切的欲望。他不敢,他不敢侵犯他,他虽说是歌厅的,但那稚气的脸上写满了无助,他很干净,真的,心里很干净,经不起折磨与欺骗。
严浩翔每次看见贺峻霖那歌厅里卖弄风骚的姿态,便心想着攒钱赎他,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救赎,更是精神上的支持。
“过了这个生日我就16了······”贺峻霖对着严浩翔说,
此时他们正坐在诊所里,劣质的香水味从贺峻霖身上散发,与诊所的消毒水味混合,异常的好闻,严浩翔尽可能屏住呼吸,不想闻到这撩人心弦的味道,他才十六岁,而自己也才十六岁,都是孩子罢了······
“生日快乐·····贺儿·……”
嘉陵江的风吹过两个少年的面庞
“翔哥,保护我,好不好··…··”
说着贺峻霖把头埋进了严浩翔怀里,
“每次你去送酒,我都会在门厅揽客,我揽的是谁,你不知道吗·…·”
严浩翔搂住了他,他知道,他当然知道,那人在等他。
长江索道的最后一趟从江上越过,这是不夜山城重庆,是一个面向未来的城市,
“未来很好,贺儿,都会好起来的…·”
“我怕,翔哥,我想回成都·····”
“成都是返程车,我们总要往前看不是吗?”两个内心同样挣扎的少年,脸上挂着泪痕,在江边相拥。
街上热闹起来了,严浩翔带了温热的早饭来喊贺峻霖起床。
“早上好··…··”
贺峻霖话还没说完,一双温热的唇便吻了上来,早晨的慵懒睡意一下就烟消云散。天已进入深秋了,这对恋人也已同住了两月有余。一切都正常的进行,他们一同看日出,一同窝在家里看《恶作剧之吻》。05年的街上流行起了非主流的发型,两位少年图新鲜便花了不少钱做发型,可是两人越照越不顺眼,甚至贺峻霖的头发是被邓妈剪回来的。两人又留起了平平无奇却朝气蓬勃的短发,他们互相扶持着在这山城生存,严浩翔依旧运着假酒,贺峻霖则被叫去陪酒了,那毁人清誉的勾当则被邓妈的爱人一锅端了。
贺峻霖坐在卡座里,端着酒,陪着笑,周围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千金,要不就是逃学的社会娃儿。她们逗着贺峻霖,以寻求快感,他害怕极了,心中默念着严浩翔的名字,他需要他的救赎……
00:50了,送完了酒,严浩翔向邓妈问起贺峻霖,邓妈支支吾吾的说:“我啷个知道噻?他回去喽……”
严浩翔看出了她眼神的躲闪,便独自向内屋走去,内屋的灯光充满情趣,他闻到了,他闻到了贺峻霖身上那独有的体香······
三个女孩子围着贺峻霖,而贺儿也在她们中间瑟瑟发抖,严浩翔感觉脑子一热,上前推开三个女孩儿,脱下外套给贺峻霖裹上,然后公主抱起向外走,三个女孩儿吓愣了,邓妈则也无话可说,毕竟她是对不起贺峻霖和严浩翔的。
贺峻霖躺在严浩翔怀中,啜泣声像是在雨中淋湿的小猫,虚弱无助。严浩翔红了眼
“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害怕……”
贺峻霖的手很凉很凉,他抬头望着严浩翔嘴里不断吐出的白气。
“冬天到了吗?我感觉好冷····”贺峻霖呻吟着,
现在是11月初,是深秋过渡初冬的时段,这段日子,他们好难过,05年的11月,他们好痛苦……
重庆的冬天没有雪,只有那顽强的枯叶还在树枝上晃动,这个冬天好冷,好冷,重庆在西南
方,常常是暖冬,但这个冬天,贺峻霖和严浩翔感到异常的冷……
广播里播着《童话》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
张开双手
变成翅膀守护你,
你要相信
相信我们会象童话故事里,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他们看不到结局,未来是一片渺茫,这山城的灯火并非为他们亮着,这一家一户的亮光中,又有多少人比他们温暖,可他们又比任何人都更需要温暖……
那天晚上,严浩翔为贺峻霖煮了一碗面,里面放了贺峻霖爱吃的豌杂,还有半熟的溏心荷包蛋,贺峻霖边哭边吃,嘴里一会有味,一会没味,严浩翔摸索着他的头,却什么都不说。两人都清楚,在看似平常的日子里,总会出现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大事·…···
黎明到了,严浩翔起身,而身边却是空荡荡,
他慌了,赶紧穿上衣服,房间里没了贺峻霖的衣物,以及他来时的包袱
贺峻霖走了……
他逃跑了……
严浩翔又感到眼眶突然的温热,贺峻霖逃了,他怕了,他放下他一个人来面对生活了······
此时的贺峻霖站在铜元局的楼梯上,他看着路上的汽车不禁笑了起来,这山城多残忍啊,带走了多少人的未来啊,也带走了不少人的希望啊!
严浩翔骑着借来的摩托车,在这座偌大的重庆城寻找着他的贺儿,终于在天黑时看到了铜元局楼梯上坐着的贺峻霖,然而就在此时,没有人知道正有危险逼近这贺峻霖······
贺峻霖的身后突然窜出一个人影,他的手里拿着板砖,向贺峻霖靠近·····
当严浩翔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贺儿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严浩翔飞奔的追向那人,他掏出藏在兜里的水果刀,对着那人的腰间一桶,那人瞬间痛的倒地不起。
他搂住血泊中的贺儿,手中布满了鲜血,血液的腥味刺激着他…··
“他们都没有生命危险,把你的罪行说说看”
警察黑着脸对着坐在审讯室的严浩翔说道
“刀是我捅的·…··”
“砖不是你砸的吗?”
“……”
“问你话呢!”
“我说不是,你信吗?”
“就算不是,你快17了,这是一个很不好判的年龄,你的犯罪行为很严重,你打算让我们怎么判?”
“随意,一辈子也无所谓·····”
“考虑过你的父母吗?”
“没有父母,担心什么·····老汉儿带着女人跑喽,妈早就跑了……”
“那你内个在医院躺着的朋友呢?”
“你不是说他失忆了吗?醒了也不认得了·····”
“内个刀伤的人怎么回事?”
“他砸了贺儿的脑壳,我当然要捅了他的腰!”
“他说他女朋友内天被你朋友侵犯了······”
这句话把严浩翔点醒了,这男人是那天侵犯贺儿的其中一个女孩的男朋友·…···
贺峻霖醒了,他看见母亲正坐在旁边,
“妈……”
“霖霖······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头还是疼,不过觉得好像是少了点什
么……”
“那是不好的回忆,忘了好…··”
“他醒了……”
严浩翔穿着囚服坐在探监室与贺妈妈对着话
“阿姨,让他忘了吧···”
贺妈妈湿了眼眶,点点头,
“这是你爱吃的糍粑·····”
“这·……”
“霖霖说梦话,他说,翔哥喜欢吃糍粑···…他还是记得你吧·····”
严浩翔哽咽了,他还是没忘掉他,他必须忘掉自己·…·
那年他十六岁,进了少管所,每天都等着贺峻霖的消息······
贺峻霖的母亲到北方做买卖了,他同着父亲和后母在成都过着生活······
十八岁,浩翔被转移进了监狱,十八岁,贺儿考上了大学……
三年了,他出狱了,正是初春,嫩芽长了出来,浩翔站在监狱门口,他笑了,他的新生将开始了·…·…
阴差阳错找到学习的机会,他搭上了开往北方的列车··…··
成都站到了,许多乘客上了列车,他看见了,看见贺峻霖就坐在他的对面,他依旧是那么的白净,像是变了个人,像过去的痛苦都未曾在他身上发生…··
严浩翔笑了,这就像落叶归根,终究他们还是相遇了,现在的他们,都不是过去的他们了,严浩翔依旧展现出一副小痞子的样子,
这次,
他心想,
贺峻霖,落叶归根,你归我·…···
这时,车厢里不知哪里传来音乐
是《童话》
你哭着对我说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
也许你不会懂
从你说爱我以后
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