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周生辰才松开了她,仅靠着一盏烛火,试图看清彼此的脸庞。
「好一点了吗?」周生辰诙谐的说道。
「哪有人这样安慰人的……」
「既然都知道了是安慰,看来很成功。」
时宜顿时无话可说,还是老样子一句:「说不过你。」撇过头偷偷浅笑,周生辰见她好了许多,也安心了些。
「明日还有仗要打,军医又受伤了,会很忙,早点休息。」眼见她要走,时宜赶紧握住了他的手,「周生辰,你也早点休息,注意安全。」
周生辰摸了摸她的头,「好,听妳的。」
时宜安稳的睡了过去,翌日早上醒来,周生辰他们已经出征,时宜在军营里先寻了一遍,替将士们换好伤药后,等待接踵而来的伤患。
果不其然,如周生辰所说,会很忙,几乎忙得不可开交,没了一位主力军医,伤患的消化便出了问题,此战凶险,躺着回来的有很多,虽然递回来的消息都是此役胜,但王军的损耗还是很大。
王军战无不胜,时宜相信,每一场战役都能胜利的。 所以自己也格外用心诊治,周生辰在前线浴血奋战,自己在后备做他最坚强的后盾。
忙到大约戌时,伤患消化的差不多,时宜先去换了身衣裳,把被沾到的血迹擦干净,这次她全带的周生辰给她做的深色衣服,一抹深蓝色人影坐在帐前,托着下巴安静等待。
但心中却忐忑不安。
周生辰一回来,时宜便蹦了起来,瞬间有了精神,他们都没受伤,见到小十一乖巧的模样也相视而笑。
「我就知道,小师妹一定在等我们。」周天行说道。
「嗯,每天都会等你们归来,不然我也睡不着觉。」时宜看向周生辰,周生辰示意都去大帐里头,众人跟在后面也进了去。
「时宜,军中伤亡人数如何?」昨日周生辰就问过,军医受伤了,作为他的学生可有被教过统计伤亡与物资概况? 时宜说有教过,只是没机会经手,如今倒是不得不经手了。
「不太好,昨日暂时折了两位军医,今日我们剩余的五位要医治约五百人,其中重伤者有五十余人,亡者三十七人。」时宜说道,一天每人接手一百位伤患,委实吃紧。
「小师妹何时会这个了?」宏晓誉问道,时宜只是摇摇头,「是军医教我的,我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用上,学医的这六个月,学到了很多。」
周生辰明白,其实是军医看她有天份,所以才教她这些,况且又是大名鼎鼎小南辰王的徒弟,来日继承他的位置也是里所应当。
「知道了。时宜,妳身子弱,待会晓誉去夜巡,妳跟着去,顺道看一下伤患,看完就去休息,之后的日子还是会跟今天一样忙……妳要习惯。」
「好,时宜会努力的。」
「也别太累。」
「我会好好休息的!」
众弟子退去后,周生辰坐在案台前沉思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让时宜留在他身边,因为这是时宜一直以来最渴望的事——陪在他身边,保护大家。
时宜提着药箱,途径军医处进去看了一眼,军医还在沉睡当中,看了眼放心后便出来了,宏晓誉拍了拍她的肩说道:「不怪妳,别自责了。」时宜强忍着泪水,却怎么也忍不住。
「师姐,我多多少少还是会自责的,军医是为了救我才……」
「妳要知道,要是伤在妳身上,可能命都没了。师父该有多心疼啊。十一,要保护好自已,无论妳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待在军营,都是南辰王府的小公主,我们大家都会很心疼的。」
「嗯……」
后来时宜又给几个兵士重新换了药,让大师姐送她到药房便好。
「师父不是让妳好好休息吗?」
「我亲自看着这些药才放心,师姐,你继续夜巡吧,我在这很安全!」
「好吧,师妹早点休息。」宏晓誉无奈道,却没想到在不远处碰到周生辰,对了他行了行礼,周生辰让她继续夜巡,不用管他,于是宏晓誉便走了。
也是,有师父在,师妹肯定就范去休息。
「不是说好巡完就去休息吗?」一声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时宜略有些尴尬,嘟着嘴转过身来。
「师父。」周生辰吩咐了一旁煎药的下人盯着药,便拉着时宜回营帐。
「是不是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周生辰皱眉问道。
营帐中,时宜黑了黑脸,撒娇的说:「怎么可能,我正想着看完药去歇着呢~」
「漼时宜,再不听话就把妳送回西洲。这是军令。」
时宜一听心里想着别啊,赶紧上榻盖上被子说道:「我睡了我睡了。」周生辰板着的脸倒是被她的举动逗笑,负着手离开了她的营帐。
隔天,不知为何醒得特别早,以往她都是睡到卯时三刻才醒,今天却寅时就醒了,刚好赶上王军出征,她躲在角落,看着周生辰与师兄师姐们策马而行,有种不详的预感。
一样一整天下来弄得身上都是污渍,正要去换衣服时,马蹄声却回来了。 她想,奇怪,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她不顾一切的奔向他,突然绊了石子往地板扑,膝盖好生疼,但心底却一阵抽痛,凤俏看到赶紧去扶她,但时宜却只看见了伤痕累累的大家。
周生辰的腹部掺着血,时宜赶紧不顾摔伤的膝盖去看他。
「师妹,师父中了毒箭!」
时宜赶紧打开帅帐的帐帘,让周天行和宏晓誉扶他进去,时宜含着泪,替他脱下铠甲,拨开中衣,拿白布先盖住伤口,在他结实的腹肌上还有许多经年累月的刀痕,时宜心疼的打紧,却又不能哭,不然师父会让她出去,周生辰最怕时宜哭了。
她先为周生辰把脉,幸好不是剧毒,快速又不失仔细开了个方子命人下去熬药。 颤抖的手按照以前军医教她的步骤,用匕首划开伤口、使毒血流出、敷上草药、缠上白布带。
体内虽还有余毒,但只要按时服药与换药应该没有大问题,周生辰没有昏迷,一直看着眼前人儿忍着泪不掉的帮他处理伤口,直到处理完,周生辰才嘱咐宏晓誉他们先去休息,后两天的仗该由他们负责了。
本想叫时宜也去休息,但时宜却说:「师父的伤需要有人顾,师兄师姐们明天还要打仗,就由十一来顾吧!」
她跟当年一样,拿了个软垫,跪坐在上面看医书,叫人药快熬好通知一声自己亲自去拿。
周生辰正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时宜堵住了嘴。
「周生辰,好好睡觉!」
夜里等周生辰睡了后,时宜眼泪不禁落了下来,周生辰,你怎么受伤了呢? 小小声的抽泣声还是被装睡的周生辰听见。
时宜,不哭。
他在心头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