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零星的雪絮飘进窗户，风吹开他的袍子，宫子羽冷得皱了皱眉，拉好衣服抱紧双臂，抬头看了看窗外黛青色的天幕。
“下雪了......今年的冬天怎么这么早？”
“大约是因为春天要到了，冬天早点来，春天也会早点到。”
紫衣调笑着走过来，把一只装在绣袋里的烫手暖炉放进他怀里，又道，
“今天是你爹迎娶新夫人的日子，你还不赶紧回去，你爹又该骂你了。”
听到这句话，宫子羽本就黑亮的眸子黯淡下来，他抬头看向窗外，一头浓密黑直的头发披散在清晨的逆光里，过了会儿，才闷声道，“不想回去。”
紫衣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明白他心情不好，便说：“你啊.....总是和执刃大人针锋相对，一对亲父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非要冷战，解释清楚了就好了。”
每次父子俩一吵架，宫子羽就会跑来这里，露出这副表情，而这次已经整整两日了。
而这两日，宫子羽没回宫门，宫门也没人来找他。
宫子羽没回答她的话，抱紧了暖手炉：“方才我梦见我娘了。”
“那一定是个美梦了？”
“人们说，梦都是反的，越美的梦，醒了越让人难过。”
紫衣不解：“为何？”
“因为之所以是梦，就代表你‘得不到’，或者‘已失去’。”
他的梦里是比这还冷的雪天。母亲的背影总是离他忽远忽近的，她撑着一把伞，站在羽宫大雪皑皑的庭院里，孤独地等待着什么。
宫子羽叹道：“现在的我，只能在梦里见到我娘了，所以美梦和噩梦没什么区别。”
“我娘走后的这些年，雾姬夫人对我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好，父亲这么多年原本也只有她，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年过半百了，还要娶一房新夫人...”
他的声音沙沙的，像夜里已经烧完的炭火，带着所剩无几的温热。紫衣轻声安抚他，“或许你父亲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呢？”
“不，你不懂...他只是喜欢年轻漂亮的，他不爱我娘，也不爱雾姬夫人！”
宫子羽反应有些激烈，很显然，继宫鸿羽执意娶亲之后，父子间的龃龉已然越来越深。
紫衣没再接话，她是万花楼里的头牌，这些年见惯了“真心”与假意，自然是无法反驳的。
宫子羽侧目看了她一眼，似是意识到什么，俊朗的脸上浮现着些许窘迫。
“紫衣，抱歉，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我知道。”
紫衣转头看向窗外的雪景，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世上男子多薄情寡义，钟情一人者少之又少，若公子日后发现你所爱之人，无法与你聚首同心，你当如何？”
“我.......”
宫子羽从未想过这么多，他犹豫着，摇了摇头：“......我还没有喜欢的人，我也不知道。”
说完，他又忽的想到自己的母亲，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会希望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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