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春料峭，夜里寒意正盛，晚风簌簌间，抖落一地梨白。
一顶撵轿在夜色里穿梭，直到在御书房外停下来。
“晚宁郡主，已经到了，还请您移步。”
张茂则的声音隔着车帘传进来，顾沅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松开绞着帕子的手，噙着得体的笑容从轿撵探身出来。
扫了一眼张茂则递过来的胳膊，没有迟疑地将手放了上去，踩着木凳身姿轻盈地下车。
“多谢公公。”
夜露沾湿了裙角，凉意顺着料子钻进肌肤，她下意识拢了拢肩头的素纱披风。
御书房檐下的宫灯在晚风里轻轻摇晃，暖黄的光晕漫过青石板，将她纤细的影子拉得很长。
张茂则垂手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郡主客气了，还请郡主移步，官家在里面等着呢。”
殿门虚掩着，里头烛火通明，隐约能听见翻动书页的轻响，可那平静的声响落在她耳中，却比雷霆更让人惴惴不安。
顾沅攥着披风系带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忍不住问，“张公公，我可以问一下你嘛？官家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召我觐见呀？”
张茂则是赵祯身边的贴身内侍，最是了解赵祯不过，此时闻言只是笑了笑，“郡主说笑了，奴才怎么能揣度官家的心意呢？不过想来不会有什么坏事的，郡主且安心。”
“好吧......”
顾沅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殿内暖意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龙涎香，将深夜的寒意隔绝在外。
赵祯坐在书案后，明黄色常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只是那双平日里深不可测的眼睛，此刻沉沉的，像积了雪的寒潭。
他抬眸看来，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带着一种近乎灼人的温度，从她微湿的发梢，到她攥紧系带的手指，一寸寸描摹，毫不掩饰。
顾沅被他看得浑身发僵，屈膝行礼的动作都有些不稳，“臣女......参见过官家。”
“免礼。”赵祯的声音有些哑，他放下手中的朱笔，指节在砚台上轻轻叩了叩，“听说，母后要给你赐婚了？”
话题来得这样直接，顾沅心头猛地一跳，指尖掐进掌心。
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声音细若蚊呐，“臣女......也是今日才听闻。”
“哦？是吗？你成日陪在太后身边，她老人家没征求过你的意见？”
赵祯站起身，一步步朝她逼近。龙纹靴踩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无形的压迫感如影随形，顾沅屏住呼吸，下意识想要后退，但一想对方的身份地位，又生生忍了下来。
“没，没有，许是还未定夺下来。”
“那你自己怎么想？”
他停在她面前，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冷玉般雪白的耳垂一寸寸染上红晕。
一字一顿问道，“这满朝文武中，你可有心仪的？”
顾沅的心跳得像要炸开，慌乱地摇头，下意识搬出自认最稳妥的说法，“婚姻大事，自然是...全凭太后做主，臣女不敢有任何异议。”
“哦，新科探花杜仰溪，大理寺卿沈慧照，亦或是朝中适龄青年才俊，听闻都是母后亲自为你掇选的良胥，这些里面你难道没有一两个比较中意的吗？”
她不明白赵祯为何突然这样执着于这个问题，只能再三重复自认最为稳妥的答案。
眼帘轻轻抬起，仅仅一眼，就像是被火灼到了般，立马收回了目光。
“臣女...都听太后，啊——”
话音未落，她忽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攥住手腕。
赵祯的手指滚烫而有力，不容拒绝地捏着她腕骨，眸底汹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幽暗漆黑，却又是那样炽热，她一向对他有几分惧怕，此时看到他眸子里染上了愠怒，更是瑟瑟发抖。
“全凭太后做主？”
他重复着这句话，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顾沅，在你心里，我这个与你一同长大的人，难道还比不过那些素未谋面的朝臣？”
顾沅愣了愣，不敢置信地朝赵祯望去。
“臣女不明白官家您是什么意思......”
赵祯却忽然低笑一声，“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顾沅...你当真不明白吗？”
她还是没忍住往后退，不过才两步，就被男人发觉，攥住了手腕。
之后又猛地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顾沅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柔软的身子在他怀里微微颤抖，像受惊的小鹿。
他几步走到软榻边，将她放在腿上。
顾沅想挣扎着起身，却被他牢牢按住腰肢。
他宽大炙热的手掌隔着薄薄的衣料贴合在她腰侧，烫得她腰间那片敏感的肌肤发麻，顾沅身上的力气又被抽走几分，绵软无力，任人摆布。
“当真不明白？”
赵祯又问了一遍，搂她更紧了，将她圈禁在怀里。
说话间，裹挟着龙涎香的温热气息落在她颈侧，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顾沅几乎，喘不上气来。
指尖无意识攥着他的衣襟，试图躲开他覆在她腰侧的手。
“臣女.....臣女真的不明白......”
她的声音隐隐颤抖，尾音被他搂得更紧的动作掐断，化作一声细碎的呜咽。
赵祯忽然低下头来，顾沅吓得闭上眼。
然而，男人高挺的鼻尖擦过她的鬓角，将那缕被夜露打湿的发丝含在齿间轻轻碾过。
温热的呼吸尽数袭上耳畔，顾沅绷紧了脊背，像被惊到的猫，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明白？”他低笑，气息扫过她的耳廓，烫得她瑟缩了一下，“那朕便教你明白。”
他腾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仰起脸。
烛火在他深黑的眸底跳跃，映出翻涌的暗潮，那里面充斥着她看不懂的偏执，还有一种令她心惊肉跳的掠夺欲。
她来不及反应，唇就被狠狠堵住了。
捏着她下颌的力道陡然收紧，迫使她微微张开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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