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飘摇夜
这是贺峻霖独自在这座宅子里度过的第六天,他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严家夫人穿着锦绒狐裘,头戴金彩珐琅,眉眼间透露着憔悴,表情却十分冷漠。她就僵立在宅子门口,后面跟着几个下人,也全站在雪地里,鹅毛大雪落了满身。
贺峻霖挑着灯笼与她对视,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严浩翔的母亲,因为他们都有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
贺峻霖缓缓侧过了身子
"请进。"
他习惯性地欠了身子,对方却不以为意,径直走向了烛火通明的前堂。
贺峻霖跟了上去,跨入门槛以后他只堪堪回头看了一眼,随着严夫人的眼神,她的随从们把门关了起来。
“您找我……”贺峻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严母一声冷笑打断了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严母率先打破了僵局,她道:“我儿下月初便要成亲了。”
“想必你也听说了,许林胜许老板的千金,身段好、相貌佳、也是不列颠留洋归来的小姐,与浩翔门当户对。”
贺峻霖盯着自己的影子,没有抬头,却也不想继续听下去,于是他打断了严母的话:“夫人,严浩翔如若真要娶妻,他与我明说,我不会自讨没趣,可如今他不在此处,您要我如何信?”
“信与不信?倒不如去读一读晚报所写。你害得我儿神魂颠倒,害得我儿两次为你背上骂名!如今你还想去让他走弯路?休想!”严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这个祸害人的妖怪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与家里断绝关系不说还放弃所有家产,为了你,他还被他爹打得半死!”
“晚报?晚报上写我揽山月为偷盗你严府宝物、千方百计接近严少爷,然而这又是事实吗?”贺峻霖抬起头,他的语气并没有很重,却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
严母攥紧了手帕,她看着面前人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心虚,可是为了儿子……她一咬牙,挥了挥手。这时,原本还站在门边的两位男仆从突然上前架住了贺峻霖。
贺峻霖下意识地挣扎着,两边的力道却十分大,他挣扎了几下也没有挣脱。
“您这是什么意思?”贺峻霖问。
只见一个女随从此时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递到了严母的手上。严母接过瓷瓶摇了摇,一步步逼近被钳制住的贺峻霖。
“你一个戏子,教唆我儿弃家产叛亲人,用妖法迷惑我儿给你买金送银,蛊惑他不思进取、不愿成亲!”
严母的眼神中道道寒光,一点点剜着贺峻霖的心。
“我要你死。”
“你死了,浩翔他就会成亲生子,只要你死了,他早晚有一天会继承这个家。”
她掐住了他的脖子,力气很大,贺峻霖感觉她的五个手指都嵌进了血管,空气一点点消失,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苦涩在嘴里蔓延开来,从喉咙里泛上来一股强烈的酸气,那白瓷瓶里的所有黑色粉末尽数被倒进了他的嘴。
“咳咳咳……咳咳!”激烈的咳嗽声顿时响起,贺峻霖想吐却又吐不出来,他仍旧被两个人拉扯着,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这是一种毒药,毒性让你三天不致死却生不如死。”严母把倒空的白瓷瓶就地砸碎,道:“三天过后,我来替你收尸!”
说毕两个随从把贺峻霖扔到了地上,他的眼眶是红色的,眼泪却一滴也没有。
他就那样躺在冰凉的地上,看着严母跨过他的身子走出门外。
冷风四散逃逸,他看见门外的雪越下越大,与黑暗永不相融。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积雪化成了水流进门槛,又在深夜结成了冰。
这一刻他忽然想,原来自己是软弱不堪的贺峻霖,也是滥俗于世的揽山月,却终究不是那女扮男装的祝英台。
自己唱了几百场梁祝,到头来仍是戏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