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雨落人间。
官道之上,烂泥泥泞,快马狂奔,溅起片片泥点,三道身影转瞬即逝,消失在官道尽头。
“大哥,天色已晚,前方就是驿站,今夜就去前边休息一日吧!”白衣男子快马不停,雨水落在男子的面庞,随之划落,身上的白衣因为连夜的赶路也早已是尘土满身,黑泥点点,他在雨中对着左侧身材魁梧的男子大声高喊。
魁梧男子胯下的黑驹依旧不停,他抬头望向前方的官道,雨水渐渐模糊了前方的道路,他声音沉稳犹如洪钟。
“在前方驿站休整,等雨停了就出发。”
右侧骑马的黑衣男子年纪不大,并未发声。
这三人自是前往四川的田渊成叶与唐绝。
天空上不时响起两声惊雷,雨下得愈发的大了。
官道驿站。
“此处已接近四川地界,本是八日的路程估计只需六日就能抵达。”田渊三人身上已是换上干净衣服,田渊身着灰衣麻布坐在一处简陋驿站的屋内,屋外依旧大雨倾盆,似是比来时下得更大了些,马厩上一批批黑马食着草料,一个穿着蓑衣的白发老者抱着一堆堆草料往马槽里加料。田渊此时正豪饮碗中的酒水,就着白面馒头大口咀嚼,对着坐在同桌之上的成叶唐绝二人说道。
成叶依旧是一袭白衣,丰神俊秀。唐绝身穿黑服,面容干净冷峻,三人对着酒水解乏。田渊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便是从胸口中取出一块牛皮图摊开放在桌上,田渊沉声说道。
“太后懿旨让我等抵达四川之后先行前往都尉府,让都尉府众人协助此次行动
“兹事体大,事关传国玉玺,太后亲自下召接见我等,绝不可出现意外!”田渊神情严肃。
“听说四川都尉府的苏都尉可是号称四川第一高手,一身功夫深不可测,可是真的?”唐绝细细咀嚼着口中的白面馒头,转头对着田渊笑着说道:“大哥,如果让你和苏禄堂过一手,谁输谁赢?”
成叶取出别在腰间的山水扇,笑着道:“我曾去过四川见过苏都尉一面,如今怕是年事已高,拳怕少壮,恐怕已无当年鼎盛时的功夫。”
田渊一边指着地图一边摇摇头道:“盛名之下无虚士,更何况苏都尉乃朝廷二品大员,镇守一方,切不可妄加揣测。”
“好了,你等近前来。”田渊对着二人招手,成叶、唐绝上前一步。
“我们目前正在此处的驿站。”田渊手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官道。“快马加鞭只需半日便可抵达都尉府,休息片刻,等雨停了便出发。”
......
四川成都都尉府
“大哥,这都尉府好风光,这墙砖都是些洋玩意。”唐绝对着眼前一片华丽的都尉府赞叹道。
“看来我们的苏都尉这些年过得挺不错的。”成叶摇摆风水扇轻笑。
田渊并不答话,上前对着站岗的两位府衙卫兵道。
“在下田渊,有要事求见苏大人,劳烦通禀一声。”
府衙二人上下打量一番,见这三人虽衣衫褴褛,风尘仆仆,但是气势不凡,虽是有些疑虑,不过还是回道。
“三位稍等。”
说着便是进入都尉府。
片刻功夫,从府邸之中走出一中年儒雅男子,身着官服,是从三品的地方武官。
“在下朱秉义。”
男子率先介绍起来。
“三位远道而来,快快请进,苏大人已是恭候多时。”
“朱大人客气了。”田渊抱拳回礼。
守门将此时见到朱秉义出来迎接,心中也满是讶异。朱秉义乃都尉府参将,是都尉府二把手,除了苏都尉以外就是他的官职最大,此时也是庆幸自己没有得罪三人。
三人并没有多想,随着朱秉义进入都尉府。
都尉府内并没有外部那么华丽,依旧是老木沉香,大院内地上石砖凹凸不平,青苔遍布,大院中心摆放着一坛水缸,里面有着两条黑白鱼缓缓游动。
大院两旁各放着一排排刀剑兵器。
“三位,苏大人就在屋内,请进。”
大院正前方就是大厅,此时屋门紧闭,都尉府大院
内除了他们便再无他人。
嘎吱。
屋门被缓缓推开。
屋外的光线射入。
光线随着木门开启,屋内正前方的门匾“正大光明”由左向右缓缓照亮,门匾下方坐着一个老者,胡须花白,身着九蟒五爪蟒袍,头顶红珊瑚顶戴,静静坐在主位之上,脸上带着笑容,皮肤的褶子叠在一起,任谁也想不到这人竟是大清朝第一高手。
朱秉义开门之后便是将门带上离去,此时屋内就剩下四人。
“在下田渊参见苏大人。”
“在下成叶参见苏大人。”
“在下唐绝参见苏大人。”
唐绝三人纷纷恭敬抱拳。
“三位免礼,舟车劳顿,幸苦了。”苏禄汤脸上挂着笑容,起身相迎。
苏禄堂双目有神,脸上的老褶和双眼格格不入,似乎不像是长在同一张脸上。
他一一扫视众人。
“田渊,名不虚传呐,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看来我们这些老头子都落伍了。”苏禄汤眼神微惊,半开玩笑道。
“苏大人过誉了,您是大清栋梁,手握重兵,镇守一方,而我不过只是会些微末功夫,在大人面前不值一提。”
“还是老了啊,只能在这看家护院了。”苏禄汤依旧笑容不改。
来到成叶跟前,他脸上的褶子变得更多了些。
“小叶,五年不见,你的功夫见长如此,不错不错。”苏禄汤目光带笑,如同长辈接见晚辈,平易近人。
“苏老谬赞了。”成叶当年执行公务时见过苏禄汤,关系交好。
苏禄汤笑容满面,点头应答,似乎对成叶甚是满意。
他随后看向站在二人身后的唐绝,眼神变得惊讶,待得上前仔细查看,心中竟是翻江倒海,多年来的养气功夫此时竟是一点也不起作用。
“这......你......你是?!”
唐绝惊讶,有些疑惑,开口。
“苏大人,您怎么了?”
田渊成叶也是疑惑,苏禄汤过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疑虑说道,“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无妨,当务之急还是先商议正事吧。”
苏禄汤坐回主位,继续缓缓开口。
“三位,所谓何事老夫已经知晓,唐武已飞鸽传书告诉老夫,不过具体事宜不曾细讲,说是等你们来了便会知晓。”
“半月以前我等偶然发现一张藏宝图,事关传国玉玺,地图上的目标就在现在的嘉定府内,苏大人应该已经知晓。”
“不错,唐武在信中已经说过。”
“其中细节就不在此地多说,等到了嘉定再细谈其中,以防内容外泄。”
“看来田副将不太信任老夫啊。”
“大人言重了,只怕隔墙有耳。”继续道
“我想不如休息半日,等明日清早便启程出发前往嘉定。”
“如此便是幸苦三位了。”苏禄汤抱拳,脸上的笑容依旧。“田副将,房间已为准备好,待到酋时三刻,老夫为诸位接风。”
说完便打开屋门离开,紧接着便进入一个官差给三人带路前往各自的房间。
成都的夜晚,天空一片漆黑,只有几颗星光忽明忽暗,一轮皓月当空,在这秋季多了一点寂寥。
成都的街道虽已是大夜,但是依旧热闹非凡,不伐走街串巷,街道两边摆满了商铺,更有几个良家女走在街边观看湖景人烟,好一国泰民安。
都尉府内院。
苏禄汤走在内院之中,青砖石瓦,他的步伐平稳,一步步来到右侧的房屋,他起手打开屋门走进,里面是一间书房。
他进屋转身便是关了屋门。
屋内漆黑一片,苏禄汤轻车熟路的来到书桌前,身后是面书架。只见他轻轻转动了书桌前的砚台,身后的书架分为两侧打开,露出了里面一条深黑的台阶,一直往下延伸。
他从书桌上拿起一盏蜡烛点燃,便向台阶之下走去。
台阶之下便是长长的甬道,空气稀薄,只能听见苏禄汤微微呼吸的声音。走了片刻,甬道尽头变得开阔起来,苏禄汤手里的烛光照映,隐隐约约看到前方放着一块块牌匾。
他停下脚步,往东南西北四面点亮了原本放着的蜡烛,这个空间一时间变得亮堂起来。
苏禄汤前方摆放着一大片的木匾,是一处祠堂。最前方摆着三块木匾,上面写着
“大哥王自斌之墓”
“二哥何路之墓”
“三哥杨无敌之墓”
后面木匾之中影影绰绰写着一个个名字,大约二三十块,看不真切。
他走近从桌前取出三根长香点燃,袅袅青烟,举过头顶,拜三拜,将长香插入香炉。
“大哥二哥三哥,十二年了,当年中洋团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如今也是没多少人了。”
“当年你们何等豪杰,叱咤武林,让人何等羡慕。”
“而死后却连墓碑都没法光明正大的留下。”
“当年您和我说这朝廷还有救,我信了,出了武林入了官场,但我发现。”
“这朝廷根本已经没有救了,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老人孩子无家可归!多少人死在大饥荒之中!”
“是这根烂了,如果不连根拔起,根本没用,各国列强依旧视我国民如草芥猪狗!”
“而今为了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传国玉玺,更是大动干戈!”
“大哥,您说,这世道还有救吗?!”
苏禄汤的脸色变得红润,双眼悲伤。
他静静坐在蒲团上,一言不发。
过了好久,起身长叹了一口气,又继续缓缓开口:“二哥,今日京城来人中我发现有个和你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也像你当年一样,半天放不出个屁来。”
苏禄汤手中拿起几根长香继续点燃,嘴角露出一点笑容。
“我怀疑他可能是你的骨肉,如果是的话,何家的十六路枪法就有传人了。”
他将长香插入香炉,长长的甬道,昏黄的灯光,他的背影显得有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