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啸着,掠过一片沉默却又似乎蠢蠢欲动的山谷。
千百年来的沧海桑田,足以让这片土地大变样。时间粗鲁地抹去那些旧了的痕迹,再换上新的,并用“曾经”“历史”当作墓志铭。从千年前的圣地南明谷,再到烈火烧灼着的可怕赤渊。
再到现在,平静得可怕的赤渊。
埋葬着人们妄念的,赤渊。
那些过去了的,再不会来。
明月当空,四周一派寂寞。鸟雀们静默着,像是怕打扰到什么。蚊蚋们做着最后的挣扎,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只有无言生长的植物,仿佛一切如故,轻轻随风,沙沙作响。
冷冷的,似是嘲弄,嘲弄世事无常,嘲弄人心难测,嘲弄这满是绿意的不毛之地。
不会再有了,那滚烫的岩浆大抵是不会再翻涌了,至少现在,只剩下咄咄逼人的寒风,无情地,一视同仁地,划过万物。
生机中透着荒芜,和无限的悲凉——那是死气的生机,变了味的生机。
那又是谁不知名的悲怆?
这是一片不该再被打扰的地方。
但世事就是如此难料。如果真的有人书写这世界的剧本,那他必然对这世界抱有一丝冷漠的清醒认知。
他清楚,人的欲望是无穷的。不管这“欲望”是“好”是“坏”——好坏永远是相对的,立场不同,判断结果不同。一如善恶,难辨的很。
他知道,正是这无穷的欲望,催生出无穷的悲剧。
如他所料,几道人影打破了这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她,他们,四下张望,带着疯狂的,渴切的,接近贪婪的目光。
最后,停在了某处。
某个衣冠冢。
他们停下来,其中一个中年妇女,根据同伴的提示,以近似于癫狂和抽搐的表情,画下一个望来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色阵法。
她一笔一笔,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痴,口中念念有词,却也甚为含糊,不时地,发出些压抑的低笑。
终于,她画完了。
她低头,好像是再度确认,但更像是欣赏什么世界名画,看着看着,突然放声大笑!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得意啊,她放肆啊。
她痛苦啊,她痛快啊。
她笑啊。
可她悲啊。
究竟是怎样的人,担得起“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又是怎样的人,算得上“可悲之人必有其可怜之处”?
月,被乌云笼罩着。
所以答案汹涌于阴影里,岁月流转间苍白了晦涩了,终于最后被忘了。
清辉终究是无法朗照所有黑暗,所以天地是片不清不楚的灰。
纵然是烈日当空,谁又能保证阴影被消灭得无影无踪?
不过是多点少点罢了。
放眼望去,四下满是混沌的迷蒙,像萧索的梦的残影,只留下深深的遗憾。
草木无言,万物无声。
乌云很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带着熟视无睹的漠然。
纵容着疯狂的笑声响彻天地。
这是会冒犯神明的笑。
却是那般悲恸。
藏着血,藏着泪,藏着悲辛。
黑暗中最后的晶莹一闪,竟是这妇女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