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让大家都安心喝酒,但是更不吉利的事情发生了。
宴席一下子乱糟糟的。原来是因为刚才电闪雷鸣,天安门遭到雷击,大婚的宫灯也失火了。
太后是一个刚强又不服输的女人,没有半点沮丧气馁。她固执地不肯认为这是上天对这桩婚事的示警,而将此上升到是老天爷看不惯刚入关的大清国,看不惯他们孤儿寡母在这里睡了八年的安稳觉。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端着酒杯走到门前,神色冷凝,目光坚定而锐利,高声说道:
“老天爷,哼,你是个孬种。我料定你还没有明白,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是勇者智者的天下,不是孬种败家子儿的天下!大明朝腰塌腿软,是自取灭亡。大清国鼎革奋发,是东升的旭日!雷霆闪电算得了什么,老天爷,我敬你这杯酒,咱们走着瞧!”
这番话掷地有声,比她摔碎的酒杯还要响一万倍。
摔下酒杯的同时,一道强烈的电光闪过,亮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紧接着大雨就这么哗啦哗啦地下来了,吹得贴着囍字的红灯左右飘摇,不堪重负。
文鸳瞪大眼睛看着,不得不承认,其实太后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但是这好像真的不太吉利啊。
苏完瓜尔佳氏摸着她的头,却是低声说道:“这桩婚事,开了个这么不好的头儿,怕是以后也很难顺遂。”
文鸳管不了这些,她贴着额娘不肯松手。
而在坤宁宫内殿,刚才的雷是在合卺宴上来的时候打的。福临和孟古青都起了身,连子孙饽饽都还没吃。
雷声惊扰了她的情绪,孟古青想起在京城这半年以来的委屈,突然哭了起来,让端着菜肴的人都下去,任性地说:“出去出去,谁让你们进来了。”
福临却自顾自吃了起来,淡淡地说:“都放下,站了一天,正好填填肚子。”
他们两个人如同牵线木偶一样完成了仪式,接着就躺到了床上。
坤宁宫到处都是红艳艳的,红色的蜡烛、红色的宫灯、红色的牌匾,还有红色的婚床、红色的锦帐、红色的锦被,而在红艳艳的血光中,是一身红色的女人。
这刺眼的红色好像是血,福临觉得他整个人好像泡在血水中了,喘不过气来。
他没有伸手碰她,而是背对着她闭上了眼睛。孟古青靠了过来,将额头贴着他的肩膀,轻声说:“表哥,我害怕。”
外面雷声轰隆,大雨倾泻。帐子里静悄悄的,福临没有开口。
她的身子是粘的、温热的,这更像是血了。这是谁的血?是小鲁子的血,是翠果的血,还是多尔衮的血?或许都有。所以坤宁宫才有这么浓郁的血色,令人作呕。
福临起身下了床,弯起嘴角安抚地说:“表妹,你先睡吧。我出去走走。”
“下这么大雨,你去哪儿啊?!”孟古青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皱起了眉头,不高兴地叫道。
福临没有回答她,握紧了手上的平安符,快步走到了寝殿门口,倚着柱子坐了下来。
大雨像是有人拿着桶倾倒一样,哗啦啦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寝衣打湿了。
他双手抱膝,静静地坐着。在风雨的吹浇之中,才觉得血色尽褪,一片清明。他身上已经湿透,只有手上这枚小小的平安符安然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