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依旧凛冽,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新年。
上次一别之后他们再也没有相见,杜怀瑾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事儿背背书写写字,从来都没出过茶馆。
“偷得浮生半日闲,你这里倒是惬意啊!外面都乱翻天了。”尹弦拿了一个大食盒儿闲庭信步地往里走着,看见杜怀瑾在练字,便道,“金刚经?你都抄了几遍了?是在给什么人祈福吗?”
“没有,随便练练,修身养性的东西,装一装罢了。”杜怀瑾放下手中的毛笔,“大过年的,不给家守岁,你咋来了?”
“我老爹被你大哥叫走了,说是缺钱,好像是R国不太消停,在租界惹事生非欺男霸女,少帅的兵又分散七省,人手不够,军需也不够,这不考虑全民皆兵呢么。”
尹弦打开食盒儿,“冰糖肘子,海带排骨汤,烤猪蹄,糖醋鱼,还有你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来来来,咱哥俩儿喝两杯。”
“我不能喝酒了。”杜怀瑾穿着月白色的长衫,悠哉悠哉地躺在摇椅里,“爷,怀孕了。”
“哐当!”一阵清脆的响声响起,尹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嘴巴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你!你!你!你说啥?!!!”
“就是字面意思,由于我的身体原因,我和一个男人睡了,所以怀了他的娃。”杜怀瑾抚摸着还没有显怀的小腹,“已经一个来月了,上次…在温泉山庄那次。”
“怀瑾,你要知道这世道对同性相恋并不那么友好,何况你的身体,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尹弦闻声吞了口唾沫,缓了缓,“孩子的父亲知道吗?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不知道吧,你也说了我们的爱情天理不容,所以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杜怀瑾想了想,又笑,“不知道就算了,就这样断的干干净净,挺好。”
“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怀瑾,现在世道乱啊,人人自危,龙城就像山雨欲来风满楼,真要打起仗来,你一个弱柳扶风的男孩子还带着个孩子,可怎么办呢?”
尹弦蹙着眉头,“既然想要断的干净,这孩子还是别留了吧,当然,如果打掉他会影响你的身体当我没说,如果不会,我不建议你留下。”
“再说吧,你呢?龙城戒严了,你和姗姗打算怎么办?”杜怀瑾倒了杯温开水,懒懒的靠在摇椅上,最近有点低血糖,身子总是乏。
“我和姗姗打算出国避避风头,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我知道我没出息,我也不想做逃兵。可是尹家和乔家只有我们俩了,我们不能断了祖宗的香火,我爹说了我不走他怕清明节给他们烧纸的人都没有。”
尹弦收拾着地上的食物一脸纠结,“怀瑾,如果你想留下这个孩子,就跟我们一起走吧,我知道你性子倔,不是个怕事儿的人,可是杜家也只有你了啊。”
“你都知道了?”杜怀瑾有些意外,“谁和你说的?”
“我爹,他说杜家本来就是杜安凕的,他对杜家以前的事情还知道一些。就和我分析了一下,指不定这待丧剿匪就是杜少帅自导自演的,想要名正言顺的执掌帅印。”
尹弦老老实实交代,“怀瑾,我想跟着你,不管你是杜安陵还是杜怀瑾,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体,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是最好的兄弟。”
“可是我不会走的。”杜怀瑾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尹弦,你要走我不挽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北洋真的没了再进一步就是Z国大陆?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安陵!”尹弦被他说的热血沸腾,却也纠结他没法子给父母养老送终,杜怀瑾没有多说什么,民国大多热血青年不过是传统和开放的半成品。
往往衣食住行都变了就是脑子没有改过来,根深蒂固的东西怎么能轻易剔除呢?又不能从根源解决问题。
“等等,从根源解决问题?!根源!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们不就是想要天使之翼么?我给他们就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何苦连累那些无辜的老百姓呢?”杜怀瑾一拍脑门儿,“松雅拍卖行,尹弦,松雅拍卖行什么时候举行拍卖会?”
“这个月的拍卖会吗?好像就在明天,怀瑾,那地方可去不得,我爹说了,龙城动乱就是他们在起幺蛾子!旁人躲都躲不及,你要干什么?”
尹弦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他老大要“干票大的……”
“我要去把龙城的水搅混,让他们狗咬狗,转移注意力。”杜怀瑾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法子,“弦哥,多谢你提醒我,回去吧,这几天不会太平,如果你和姗姗要走的话就尽快。”
“你这是什么话?我再胆小如鼠,也不能背信弃义!你是老子的兄弟,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尹弦腿上还打着哆嗦,嘴里的话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好,那明天我们一起去。”杜怀瑾欣慰地笑了笑,却没打算让他淌这趟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