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四》
下午去了默先生的同仁、画家太叔雨的家。他说:“默先生的新诗集出版了,他出门前叫我给你。”给了我一册。又说:“有件好事要和你说,其实我打算把你的另一篇小说发在《中原新报》上。”我说:“请不要吧,那篇写得不好,实在是不适合……”他说:“那就不好办了。我已经在画插图了。”“既然这样。还请您多关照。”我答应下来。我说想要再改一遍稿子,把稿子拿回来。心里想着要重写。他把稿子给了我,说道:“我跟你老师说,你那篇小说应该连载四十回,他说三十五回就好。总之你加油!”又说:“今晚给我两回的稿子吧,要赶上连载。”我答应了,回了家。听说这些,娘亲和祖母高兴极了。当夜,校对完两回的稿子,和娘亲一起去了舅舅的家。这一晚没做别的事。
《片段五》
今天娘亲和我说:“默先生回来了,现在在出版社。你把别的事先放一放,去拜访他吧。”我在中午刚过一会儿的时候去了。我没有穿西装,而是穿了白色的大褂。到了出版社,大家都觉得稀奇,有人笑道:“以后就穿这件吧,很适合你。”
过了片刻,先生推门进来,对我说:“你最近这么忙,过来一趟不容易吧。今天不止谈你的小说。杏花君告诉我,与军阀勾结的保守派老顽固已经知道了俏如来就是史艳文的儿子,有几位十分的不忿,声称要抓你们父子去蹲班房。”
我虽早料到会有今天,但闻言还是吃了一惊。杏花君想必是在前线听说的这件事。一抬头,正好看见默先生沉默地注视着我,他向来是教我自己拿主意的。于是我说:“学生不会放弃创作,只是,俏如来这个笔名暂时不能再用了。”
“那么,新的笔名是什么?”我想了半天没有主意。先生走到桌边写了个字条递给我就出去了。我把那字条打开,先生的同仁和他们的学生一齐凑过来,只见上面写着“黓龙君”三个字。先生的几个同仁立刻笑了,太叔先生道:“这是你师父想出来但还没用过的笔名,他对你可真是用心极了。”听了这话,我心中一阵暖意,低头看着那三个字,抿着嘴唇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片段六》
像做梦一样,过了三五天。这天出版社来了新人,是太叔先生的忘年交。我们十四五人,举行了小规模的酒宴。玄之玄先生突然对我说:“我有事要谈,来这边。”他把我叫到旁边一间院子的角落。我问是什么事,他压低了嗓音说:“你更重视世间的情义,还是更珍惜家庭的声誉?我想先问你这个。”我说:“世间的情义,我当然是特别重视的。为此我可是吃了不少的苦。不过家庭的声誉,我也不是不珍惜。如果二者必选其一,我的心还是更偏向家庭。毕竟这不仅关系我一个人,还有父母和兄弟。”
“那我就讲了。你和默先生的交往,必须得断了。你觉得如何?”说着,他死死地盯着我的脸。
我恨恨地说:“您这话就怪了。我早就说过,先生是我的领路人,是我追随的目标。再说,与对自己有恩的人断绝来往,难道不是忘恩负义吗?为什么你却要说这种话?”
“你说得对。可我说这番话,并非没有缘故。今天不方便讲。改日把道理讲给你听。如果你听了之后仍然说没法和他断绝来往,就连我也要怀疑你了。”他重重地叹息着说道。
真是好生古怪。这时,有人来招呼我们回席,我俩就不再谈了。回家的路上,不知怎的,我感到胸中仿佛堵了什么,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心绪。人们回去后,我还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只好以玄之玄常与先生争执又与我们的主张不同为理由,强迫自己不再去想。